所觉,又有天人一剑自头顶飞过,种种异象不可胜数,也只是抬头看了那条青龙一眼,竟是从始至终未曾停止过思索。
直到他在此秋夜,走到一尊石佛和一个和尚的面前。
法十二此刻正站在石佛前低头沉吟,远远看去,明彻如月、慧光自成,似乎修为又有精进,自有一派佛门大德气度。
大朝会后不久,宫中便有圣旨到了,其中内容无非是佛门高僧法十二素有大德,不辞辛劳、北来弘法,今护驾有功,特敕建大甘露寺一座,授法十二法器、印信,为一寺宗主,并赐金银、粮食、布匹、田土地契等物若干,以为寺产。
敕建大甘露寺也就罢了,这本就是天子与南方佛门之间的默契,然而所谓“一寺宗主”云云,又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不清不楚,并非一个正经的封号,反而其中似乎有点儿怂恿法十二别开一脉、自立门户的意思。
是以法十二恭敬领旨之余,心中却不免叹息一声,在寻常人看来,天子的封赏不可谓不厚,奈何伽蓝寺作为周天下佛门第一丛林,何曾缺了这些许钱财和虚名?
姬室不吝财货之赏,却独独不曾赐下一个正经的封号,显见得不肯将丁点气运分润给佛门。这也难怪,姬室本就是以此为饵,才能驱使佛门心甘情愿落子这大争之世。
反观那位坐镇天狱山的诏狱青衣鬼卒首领谢山客,此人本是一心证道,分明是不愿接受姬室的敕封,却被神主抓住谢山客抵挡灵山天人一剑的机会,轻飘飘一道符诏赐下,硬塞了一个天狱山主的神位给他。谢山客饮鸩止渴,此后就只能与姬室休戚与共、再难脱离,三甲子苦修功亏一篑,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说来可笑,这道符诏被谢山客弃如敝履,佛门却是孜孜以求而不可得,法十二心里清楚,除非自家恩师如镇狱侯一般甘为鹰犬,换来帝气之助,否则此生无望天人。
这一条是姬室底线,哪怕灵山天人剑至,妙珠白莲出手阻拦,救下哥舒东煌这个神将胚子,如此百般向朝廷示好,依旧不可改变。
然而妙珠师尊那等坐峰上观周天如掌上观纹的人物,凭此超然物外之心意成就神通,又岂肯改弦更张、自甘堕落,复又投身红尘之中?真的如此做了,别说天人,连神通境界亦不可保。
法十二同样清楚天子这道旨意的未尽之意、弦外之音,那便是只要自家肯完全倒向姬室、自立为佛门白莲北宗之祖,以大甘露寺为祖庭,斩断与伽蓝寺莲花峰的气运牵扯,则未来北地佛门气运乃至姬室帝气,将成为自己迈步神通的最大臂助,甚至借助西征时周天鼎沸、气运消长轮转之良机,上窥佛门亘古未有的天人至境!
若是不肯,即便佛门于北方大兴,成就的只怕也是吴碍的大悲黑莲一脉,甚至是原本被黑莲白莲两脉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某个小宗小派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法十二摇摇头,忽地心有所感,连忙压下心头诸般算计踌躇,抬起头看向北方。
这位佛门后起之秀中第一流的人物第一眼看到吴二三,心中便是一叹,暗道:“眼前这位,便又是一位被气运所钟之人了,哪怕身具的是常人无福消受的厄运,却也是我等教门中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大运道了。”
当下,法十二合十行礼道:“小僧法十二,见过吴施主。”
吴二三眸子中尽是淡漠之色,唯余一丝时有时无的清明,应声答道:“你认识我?”
法十二见状,心头已生戒备之意,微微颔首道:“施主这一身杀气,小僧前不久刚刚见过,这杀胚魔胎有伤天和,还望施主慎用之。”
吴二三听了若有所思,与其说是在回应法十二,倒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公孙龙死时,天地灵气同悲,那时我就感知此处有莫大敌意传来,原来是你……”
他话音未落,抬手已是一剑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