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辱臣死,他这个看门人注定难辞其咎。
恰在此时,一个苍老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放进来,有镇北鼎在,若有异动,一并杀了便是。”
中年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虽只听到传音而未见其人,仍是躬身恭敬道:“的遵命。”
他挥了挥手,门后甲士随之向两侧涌动,让出一条不算宽阔的通路。
杨雄戟打头,一众黑鸦昂然而入。
远处,层层包围之中,刘屠狗没有理会府门处的冲突,探手一招,屠灭刀复归鞘中。
黑衣少年身披霞光立于刀丛中,冷眼转顾,目无余子。
他没有再刻意挑衅,而是缓缓迈步向前,最终止步于巨鼎之下,脚尖紧贴着日光与鼎影的分割线,默默抬头观看。
巨鼎上除去两个璀璨夺目绝难看清真容的铭文,其余地方竟是锈迹斑斑,许多纹路都被消磨而不复完整,初看尚觉沧桑肃穆,再细看时却是幻象丛生,残存图案直如一团乱麻般令人头昏眼花。
正是这鼎,只分出万人气运镇压,便几乎令他无法抗衡,非得用出尚无法掌握的一刀才堪堪撑过去。
常公公与鸢肩公子面面相觑,既震惊于方才那撼人心魄的一刀,又纳罕于这位黑鸦校尉为何对一刀斩杀八百甲如此耿耿于怀。
就听那黑衣少年轻声问道:“此鼎有多重?”
他伸手抚摸着身侧一只鼎足,神色莫名:“它何德何能,能装得下、担得起北地亿万生民之愿心?”
常公公闻言大怒,声色俱厉道:“放肆!鼎之轻重也是你一个校尉能问得的?”
他抬手一招,甲士阵列中弓弩上弦声不绝于耳,如狂风穿林,簌簌然枝干断折。
刘屠狗蓦地咧嘴一笑,身上复又涌出滔天气机,双脚跺地,两手猛地上举,掌心向天。
下一刻,镇北鼎轰鸣如洪钟大吕,地动山也摇!
鼎之轻重,试试便知。
距离以力证神通的至境还差几何,试试便知。
刘屠狗问鼎之后复扛鼎!
鼎上铭文立生灵异,“镇”字忽然自鼎身剥落,瞬间已砸在刘屠狗额头眉心,旋即光华大盛,见者无不目眩如盲。
那刺目光芒一闪即逝,看在众人眼中,仿佛天地亦随之一暗。
本已开始轻微晃动的巨鼎恢复平静,巍巍然屹立不动。
刘屠狗垂下双手,闭目而立,但觉身躯之沉重,更甚于先前背负金柱之时。
在他心湖之中,灵感屠刀的刀身之上,赫然缠满了密密麻麻的锁链!
锁链一头上接苍穹,一头没入心湖,不知其短长,看似纯净无色,却又好像沾染了万丈红尘,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玄妙难以名状。
灵感屠刀狠狠挣扎几次,切得那锁链火星四溅,虽神意灵感调动时除有一丝凝滞外并无大碍,却没有切开一星半丝。
常公公看着黑衣少年脸色渐渐苍白,眉心亦渗出鲜血,禁不住摇了摇头。
如此惊才艳艳的少年郎,日后本有望神通,奈何如今被镇北鼎愿力缠缚,若欲挣脱,比之单纯的以力证神通艰难何止十倍。毕竟日夜被红尘沾染,不退步便是极难,如何还能勇猛精进?想来也只能安心做天家门下一条走狗,以求日后将功赎罪了。与之相比,眼下被砸出的些许内伤却是不值一提了。
鸢肩公子皱起眉头:“浪费在此人身上,后果可大可,军中和那些高门大阀会怎么想?传扬出去只怕有碍王爷清誉。”
驼背老太监反倒没了之前的横眉怒目,叹息道:“此等手段,从来不是为宗师而设,偏他遇上了,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屠狗默然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光华不易察觉暗淡了几分的镇字铭文,遗憾摇头道:“太沉,举不起来。”
这话何止出人意表,简直是没心没肺。
刘屠狗转过身,看向一脸愕然之色的常公公与鸢肩公子,咧嘴一笑:“今日能寻到一块耐用的磨刀石,当真是意外之喜,只恨带不走这鼎,实在可惜。”
阵列之外,杨雄戟的大嗓门忽地响起,竟透着由衷的喜悦:“二哥,也不知怎的,方才远远望见你于重围之中闲庭信步、悍然扛鼎,直如上古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圣贤一般……”
“俺灵机一动,立地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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