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邺中微微停顿,神色间有几分难言的失望落寞:“可惜他们不明白,若是爷爷不是如此行事,天子根本不会把蓟州交到爷爷这个蓟州士子手上,孙家这个树大根深的蓟州豪族,也同样不会接受一个一心想着大展宏图的本州出身的州牧。”
他停下脚步,没有走进那间随时可能倒塌的前厅,而是缓缓转身,带着两个孙子沿着来路返回。
“不过这样也好,这回蓟州城被狄人攻破,伤亡和财货损失且不论,竟然被狄人掳走数万百姓,肯定会震动朝野。爷爷死是死不了,罢官夺职却是难免。至于孙家……这次怕是要败落在孙道林的手里了。大周太大了,天子即位之初威权不盛,不得不依靠地方豪强。孙家这样的豪强最擅长待价而沽,虽然理所当然,却注定会成为天子心中的一根刺,这次机会难得,哪有不想着拔去的道理?”
另一个较为沉默、显得更为成熟的孩子开口道:“相元不太明白,做个贤良能干、得到百姓拥戴的大臣不好吗?哪怕爷爷是蓟州人,只要忠于天子,帮助天子压制孙家,那不是很大的功劳?或者干脆和孙爷爷联手,天子也会无可奈何吧?”
陶邺中惊讶地看了陶相元一眼,笑容欣慰:“陶家果然出了麒麟儿呐,单论见识,你这孩子比你那糊涂爹可强多了。他这个人呐总是想当然,又想把天子当靠山狐假虎威,又想与蓟州豪族沆瀣一气,可天底下哪儿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就该知足喽!”
他又摇了摇头道:“只是你也想左了,偏向一方就要时刻担心另一方反扑,夹在中间,日后下场难免凄凉。不管是天子还是孙家,对陶家来都是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咱们根基太浅,可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唯有两边不靠,虽然瞧着既愚蠢又委屈,却能善始善终。”
“在蓟州这个地方做州牧,有十分本事只能使五分力气,老老实实地尸位素餐才是保家保身之道,在真正把蓟州掌控在手里之前,天子需要的也只是一只还算称职的看门犬。不过孙家倒了之后来接替爷爷位置的,却一定是个经世之才,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陶邺中有些自嘲地一笑:“当今天子偏爱火慢炖、徐徐图之,爷爷这些年也就有意无意帮着添了些柴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这回丢了官,天子心里多少会记着爷爷的这份心意,日后你们或许能用得上。”
他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略显疑惑的无邪眼神,不禁失笑道:“年纪越大怎么这心里却越发藏不住话了?跟你们这些做什么。相元、相方,你俩只须记住,纵有千年的铁门槛,也终有屋倒房塌的一天,人生在世,不过是惜福二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脆生生答道:“爷爷,孙儿记住了。”
陶邺中欣慰头:“几十年添柴做犬,也当真是有些乏了。爷爷不过中人之姿,只会用这种差强人意的笨办法,陶家将来能有多大的市面格局,还要着落在你们的身上。”
他再次缓缓迈过那道铁门槛,笑得格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