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笑了。
他看着那处仅有的“不同”,却并未像往日一样责令宋翎去背属于楚辰的答案,神情反而显得十分愉快,轻轻叹了一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宋翎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既然没被温珏责备,他就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时就听温珏轻声道:“你说,一个皇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辈子锦衣玉食,甚至没出过桓安城一步。他凭什么知道什么叫百姓疾苦?他连黎民百姓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消说我大楚这万里河山的模样……”
宋翎听得稍微心惊,他自己望着达官贵人忿忿不平的时候,心里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话是温珏说出来的。
这个从出生起就在云端的贵人,又可曾俯身看过人间疾苦?
“可这世上始终需要一个皇帝,可以昏庸无道,可以声色犬马,甚至可以是稚龄小儿,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没有皇帝,只因皇帝是一面不能倒的旗子,一倒,必起干戈。”温珏说着,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世人只求太平安稳,至于坐皇位的究竟是人是鬼,国号几何,只要不害身家性命,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番话声音极轻,与其说是说给宋翎听的,不如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宋翎眼神动了动,没有吭声,温珏说完,眼角忽然露出丁点疲惫之色,顿了片刻,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今天你很听话,这个给你。”
宋翎瞄一眼那瓶子,依旧恭恭敬敬道:“多谢温师父。”
他冷冷淡淡、一板一眼地道完谢,送走温珏,见房门再度被锁上,通身的贵气忽然土崩瓦解,猛地扑过去抓住那瓶子,用颤抖的手把瓶子打开,现出里面的一丸药。
他似哭似笑地看着那丸药,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忽然猛地又将药瓶紧紧合上,紧接着双手抓紧石桌边缘,闭目深深吸气。
今天是他身上的蛊毒发作的日子。
那顽固的、剧烈的、打碎他一切尊严的疼痛宛如附骨之蛆一般,从不迟到,除了温珏给的丸药,再无缓解之法。
宋翎知道,他今天的运气很好。温珏没有生气,他也没有犯错,所以他成功地在发作前拿到了解药,只要现在服下,他就可以全无痛苦地好好睡上一觉,一梦到天明。
可他却像是不碰到火就不知道疼似的,屡教不改,分明怕得浑身都在抖,却非要等痛得头破血流才服软,让自己多受许多无谓的折磨。
仿佛如果抗拒温珏用以控制他的饵食,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自己还没有输,还没有认命。
他宋翎还没有被训成一只只知摇尾乞怜的狗!
“呜!”
来了!
宋翎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毕露,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他急促喘息着,拼命不去看那瓶触手可及、名为解药的丸药,而是死命抓住自己的手,整个人蜷成一团,开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疼痛的一开始,他似乎都能控制自己,然而随着痛楚的加剧,他那聪明的脑瓜子也罢工了,自尊与决心渐渐被无边痛楚熬成了浆糊。宋翎捂着头哀哀嚎叫一声,无助得四处乱抓的手忽然抓到了什么,于是救命稻草似地捧在手心里。
那是温洺筠留给他的暖玉。
宋翎整个人几近崩溃,他浑身发颤,捧着玉佩的姿态却堪称虔诚,忽然埋头吻上了那块玉佩。
“小少爷……小少爷……”他的声音沙哑而凌乱,妄图从自己不多的美好记忆里搜寻出什么来对抗这刻骨的疼痛,最终脑子里闪过的,一幕一幕,都是温洺筠。
从始至终,似乎只有那么一束短暂的光照进过他的生命,最后戛然而止,没入无边黑暗。宋翎痛得死命捶头,终于紧握着那块玉佩,无声痛哭起来。
他不再有朋友,他甚至不再是宋翎。没有人能够救他出泥沼。他孤身一人,命悬一线,魂归何处?
哀哭未停,忽然有丝丝缕缕的琴音自远处传来。宋翎怔了一怔,忽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无力趴在地上,咬牙安静聆听。
他知道那是温洺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