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鹰在月色映照下,很快出了桓安,振翅往远方飞去。
温府内院,书房之中,一人站在窗前,仰头看那鹰的去向,笑了笑:“大人,于家这是要坐不住了。”
“随它去。”温珏正坐案前,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窗边人失笑,点头道:“左右桓安是大人的地界,就算是于家,也轻易不敢违逆您。”
他随手将窗户合上,话锋一转:“这鹰往北疆去,看来是去找于震无疑了。于大将军镇守北疆,威名赫赫。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棘手,大人认为当如何行事?”
温珏轻笑,“你怎么看?”
窗边人挑眉,毫不迟疑道:“想动于家,必除于震。”
这人三十五六年纪,一身官袍,却是先前匆匆乘轿赶往温府的官员。此人名叫谢华韵,乃是当朝吏部尚书。
要说这谢华韵,也是桓安一号传奇人物了。
吏部掌官员任免,乃是不可多得的肥差,吏部尚书更是吏部之首,虽受命于丞相,却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在不满四十岁时就爬上这个位置,已足见谢华韵的厉害之处,可这人身上最传奇之处却在于他的出身。
在大楚满朝沾亲带故的世家子弟中,谢华韵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庶子,十七八岁时孤身离乡,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进了桓安的城门,而后科举夺魁,沉浮宦海十数年,在这最重出身的大楚官场中,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青云之路。
不过这寒门显贵之所以能成传奇,少不了温珏的推波助澜,一路提携。至如今,温珏权倾朝野,谢华韵也几乎成了温珏的头号心腹。能让这二人星夜密议商讨对应的于家,自然也不容小觑。
毕竟,对大楚朝政熟悉的人都知道,在温珏掌权之前,上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爷,正是于家的当家,于檀于大人。
于家世代为官,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约二十年前,温家获罪一蹶不振,于家却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巅峰。于檀登上丞相之位,圣宠日隆,开始了无限风光。
于檀有一子一女,长子从军,战功赫赫,封大将军,幼女入宫封后,之后更是诞下太子。于家成帝王姻亲,地位更是固若金汤,若非温珏后来居上,扳倒于檀,独占帝宠,于家没准还会继续风光个几十年。
人说风水轮流转,温珏掌权,于家就跟着衰落,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还留着那么最后一口气。如今先帝归西,温于两家,连同着这大楚政局,就又走到了一个“转”的当口。
可究竟往哪边转,两边都说不准。
于家势弱,然而外有于震兵权未削,内有小太子登基为帝,只苦于小皇帝年纪太幼,无力掌权。
温珏权倾朝野,摄政揽朝,如今行使的已是天子之权,乍看难以撼动,可在座两人都心知肚明——小皇帝年幼不假,可终会长大,等小皇帝安稳长大了,可还有温珏的活路?
温珏斗败于家,在风口浪尖呆了这么久,权可压帝,即使他想抽身,也没法抽,一退就是万劫不复,可如若往前,谁又知道不是万劫不复呢?
温府看似富丽堂皇,无比风光,其实已经走到了生死关头,前路莫测。
温珏含笑,从容抿一口茶,“本朝旧例,武将回帝都面圣时必须交还兵符,此次新皇登基,只要于震回朝,我们就能削他的兵权。”
这丞相大人年轻优雅,对待幼子虽是个冷心人,却绝非冷面人——温相爷教养良好,谈吐温和,待人接物从来和气,不吝笑容,风度翩翩,八面玲珑。
谢华韵一叹:“下官日前发书信请他回桓安面见新帝,至今毫无音讯,如今这信鹰一飞,想来于将军更是不会回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于将军到底兵权在手,哪怕以此为由给他治罪,也怕生变啊。下官鲁钝,究竟如何行事,还请大人示下。”
他一面说话,一面极其自然地拿过茶壶,细心地给温珏斟茶,斟茶的手法漂亮干净,显然是练过茶道的。待这一番话说完,这朝廷命官又躬身将茶杯置于温珏的左手侧,之后方不慌不忙地拿起自己的茶杯。
两人谈的是秘事,自然无下人在旁伺候,而谢华韵寒门出身却能飞黄腾达,靠的也是八面玲珑。只是温相爷贵族出身,含笑对人乃是君子风度,令人赏心悦目。到谢华韵这么个寒门子弟身上,含笑对人就成了笑脸迎人,多了那么一分圆滑市侩。
不过聪明人的圆滑并不讨厌,尤其是他还很细心——温珏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谢华韵将茶杯放在了他的左手边,而温珏惯用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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