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怔住了,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闷葫芦一样的人怎么突然开了窍了?他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想着,陆冉又气闷地瞪了眼正满脸兴奋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钟羽,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句:“你这话也对,随你吧。”说着便移开视线,客气地朝钟旭点了点头,抬脚朝钟羽走过去,不等钟羽发话便敛了笑意肃然道:“我有话跟先生说。”
钟羽胡乱地抬手挥退了周围的婆子,视线往一脸尴尬狼狈的钟旭身上扫了一眼,气得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后又睇着陆冉满不在乎地嫌弃道:“你这丫头能有什么好话?说吧!这儿也没什么外人,老头子听着呢。”说着又挥着扇子气恨地点着钟旭,“你也过来听听!”
陆冉张了张口,见钟旭稳步站到了自个儿身后,先前的慌乱已散了不少,只目光却一直盯着车帘子,陆冉在心头叹了口气,也罢,让他听一听也好,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谁没个少年慕艾的时候?她当年比他还不如……这会儿他就是看她长得好看惑于表象罢了,回头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指不定见了她都得躲着走!
想着,陆冉回头示意魏旭往四处查看了一圈,又让红蕊在门口守着,这才仰头看着钟羽,脸上笑意浅淡,神色平静地问道:“文清贵今儿带着一群小厮出门,说是要迎亲,半道上却被卫世子的人给打了,还把人送到了陈二爷跟前。先生听说这事儿没有?”
“这是哪儿传出来的话?文家那个祸害早该一棍子打死!哼,他必定是罪了卫小子!”钟羽拧着眉头吸了口气,脸上带着丝鄙夷,皱着眉头默了一瞬,突然扫了同样是一脸莫名的钟旭一眼,随后满眼古怪地盯着陆冉问道:“你问这话干什么?你一个小丫头……”
话到中途,钟羽又厌恶般拍了拍衣裳袖子,余光扫了钟旭一眼,见后者蹙着眉头没反应,钟羽气得胡子乱颤,忍了又忍,正要再问,却听陆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有个自称文家管事的人前几天到县衙去找大哥,说是替他们家大爷提亲。大哥把这人扣下了,后头就直接送到了陈二爷手上。”
此话一出,钟旭猛地抬头看向陆冉,眼里的震惊跟诧异根本来不及掩饰,钟羽挥着扇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错愕万分盯着陆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手指擅抖着点着陆冉,只气得吹胡子瞪眼,跳脚便骂道:“痴心妄想!什么东西!他也配!当老头子死了!”说着又狠狠地瞪了陆冉一眼,劈头盖脸地骂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当我这个先生是摆设?”
钟羽跳脚骂了一通犹自不解气,又磨着牙数落起陆昱来:“你那个大哥也是个蠢货!他也不想想,文家是陈二的母家,他能不护着那狗东西?你看看,昨儿闹了那么大的笑话,不过一夜,那文清贵就敢出来强掳民女——”话到此,钟羽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眶微缩,点着陆冉的手指差点没收住,“他是跟着你出来的?”
陆冉讽刺般哼了一声,“只怕是。”见钟羽气得面色铁青,胡子都快扯没了,陆冉心底泛起一股潮湿的暖意,脸色缓了缓,抬手拉着钟羽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宽慰道:“先生放心,我没吃亏。为那么个东西生气,不值当!”
眼看着钟羽眉头一竖就要骂人,陆冉忙抱住钟羽的胳膊,放柔了声音,讨好般笑道:“我是什么性子,先生还不知道?他敢打我的主意,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哼,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让他一辈子见了我都得绕道走!”陆冉说着,又朝钟旭使了个眼色。
钟旭神色复杂地看了陆冉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同陆冉两个一左一右拉住了钟羽,闷声劝道:“陆……姑娘这话在理。祖父犯不着为那么个人动气。”
钟羽被两人架着,恼火地跺了跺脚,抬手敲了钟旭一把,先前那股冲天的火气总算歇了点,虎着脸睨了钟旭一眼,又没好气地弹了弹陆冉的脑门,满脸不耐刚要拂开陆冉,动作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脸色僵硬着盯着陆冉,眼里一片不可置信,好半响才从喉咙口挤出一句话来:“昨儿在宝和楼,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来,只拧着眉头万分恼火地瞪了钟旭一眼。
钟旭被瞪得莫名其妙,蹙着眉头,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陆冉脸上。
陆冉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无奈,长长地吐了口气,认命般抱着钟羽的胳膊哀叹道:“我要是说昨儿那事儿跟我没关系,先生信吗?”
信个屁!他一个字都不信!钟羽浑身颤抖着,才刚歇下去的火气轰的一下又燎了起来,直气得浑身骨头痛,啪的一声一扇子敲在钟旭脑门上,目光却狠狠地瞪着陆冉:“你——简直是胡闹!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钟旭早已是万分震惊,原本肃然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目光怔怔地落在陆冉娇俏白皙的脸庞上,只觉得心头巨浪翻腾,一波盖过一波。昨儿宝和楼那场笑话竟跟她有关!她一个小姑娘,就没一点担忧畏怯?她怎么晓得安排这些事儿?又怎么……懂这些?
正出神间,冷不丁地挨了自己祖父一扇子,钟旭顿时醒过神来,讪讪地收回目光,没搭钟羽的话,也不叫屈,只紧抿着嘴唇没吭声,心思却不由自主地绕着陆冉。
“我这不是跟您说了嘛。”陆冉笑得一脸温柔和煦,晃了晃钟羽的胳膊,撇着嘴辩解道:“哎,这也怪不得我,总不能人家欺负到门上了我都不还手吧?”顿了顿,见钟羽脸上的气消了些,陆冉心思极快地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说到了卫景炎的身上,“不过也真是奇怪,那个卫世子可不像个爱管闲事儿的人,怎么就让人打了文清贵,还大张旗鼓地给陈二爷送过去?才刚我在大殿里还碰见个人,说是姓钱,在家里排行第四,倒像是跟着我们一路过来了的——钟旭也看见了!”陆冉说着忙指了指钟旭,求证般朝钟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