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慢,却是怕克莱尔不会来——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半小时内,因为这段时间内,他最起码还有个希望。
时间才不理会眼镜心里是怎么想的,仍然像个扭着皮股走向洗手间的女人那样,哒哒的往前走,很快就过了二十八分钟。
眼镜紧紧抓着杯子,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分钟,没有动一下。
高飞坐在椅子上喝水,抽烟,一脸轻松的样子。
眼镜没有看表,可他心里却在默算着时间。
半小时等于三十分钟,也等于1800秒。
“高飞,你输了。”
在他数到第1749下时,已经彻底绝望,抬起头看着高飞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时,外面走廊中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正时刻准备着把手机时间调慢些的高飞,听到脚步声响后心里松了口气,张嘴吐出个烟圈向门口看去,胜券在握的样子。
高飞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半小时前冲出去的克莱尔。
克莱尔因为跑的太急,累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扶着门口看向了眼镜,一张小脸通红,眼里有水花闪烁。
眼镜慢慢站起来,喉结不住的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女俩人就这样慢慢的相视着,都没说话。
克莱尔呼吸逐渐平息时,高飞走了出去。
父女俩人却像没看到他,眼里只有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镜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时,克莱尔忽然冲了过来,重重扑进了他怀抱中,嘶声喊道:“爸!”
“克莱尔……”
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那样,从眼镜眼中迸出,紧紧把女儿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后背。
“你为什么才来找我?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你——”
克莱尔重重捶着眼镜的后背,大放悲声。
“是爸不好,是爸不好,好孩子,别哭,别哭。”
眼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只是慢慢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仰面朝天任由泪水哗哗淌下,心中却在狂笑:哈,哈哈,谁说我这辈子会孤苦伶仃一声?我有女儿了,亲生女儿!谢谢,谢谢!
楼兰王站在包厢外面的走廊尽头的窗前,双手抄在风衣口袋中静静的望着外面,好像没有察觉到高飞走过来。
高飞站在她身边,也向窗外看去。
夜色已经彻底覆盖了圣彼得堡,从这个位置看下去,能看到远处一条灯光黯淡的小巷,更能看到很多身穿各种颜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那儿,每当有行人经过时,就会掀起大衣,挑出她们修长的腿。
更有甚者,还会敞开怀,露出她们穿着很少的白花花身子。
这是一些寄女,有白人有黑人也有黄种人,她们是被当地黑社会掌控,每晚都会出来站街,直到子夜凌晨时才会消失。
这些可怜的女人每人每晚,大约得接待至少五个以上的客人,才能保证她们自身的生命安全,要不然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资本主义国家就这点好,就算总统看到这些站街寄女后,也不会打电话找警察严令扫黄,这也不能怪国内男人羡慕资本主义国家。
高飞陪着楼兰王站了十几分钟后,有些不耐烦的问:“看的这样入神,你是不是很羡慕她们?”
上帝敢拍着瘦巴巴的肋骨发誓,世上也就高飞敢对楼兰王这样冷嘲热讽了,要是化作别人,早就被一巴掌抽过去,然后再给他一刀,让他穿上大衣去那边站街了。
高飞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做好了楼兰王翻脸的准备,同时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特么的犯贱:难道不知道这女人牛叉吗,故意惹她发飙。
岂料楼兰王却点了点头:“是,我是很羡慕她们。”
这个答案让高飞脑子有些短路,愣了片刻才哈的一声笑:“哈,如果你加入她们的话,别人肯定再也接不到任何生意了。”
楼兰王没有理睬,自顾自说出了羡慕她们的理由:“最起码,她们不是孤独的,也不用被人可怜。”
笑容凝固在高飞脸上,他明白了楼兰王为什么要羡慕那些站街女了。
高高在上的楼兰王看起来很光鲜,只是命中注定她最多只能活到28岁,而且还要被迫与自己的兄弟结婚。
而这些站街女呢,不管她们是否被迫的,命运有多悲惨,可她们不用和自己兄弟结婚,肩膀上更没有那么重的担子。
说一个人可怜是打击她,觉得一个可怜却是同情她。
高飞现在就很同情楼兰王,嘿嘿讪笑着说:“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别介意啊。其实我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能帮眼镜追回克莱尔。”
楼兰王却不怎么领情,淡淡的说:“就算我不追她回来,以后她也会自己回来的。我去追她,只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