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养尊处优的富贵郎君,别具风流。
那一世的种种情形陡然涌出,从相识到怀恨,如荒芜错杂的梦境,琳琅心跳急剧,一瞬间有无数的情绪涌起,她有些站不稳的靠在墙壁。
这个人……她曾捧着炙热的真心去爱他,却最终恨入骨髓。那固然是因为他对付贺家的手段太过冷血狠厉,也许还掺杂着少女旧情破灭后的不甘和悔恨吧?琳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管将那门框愈抓愈紧,直到身后的婆子凑过来道:“姑娘当心门口着凉。”
琳琅恍然惊觉,触到滚烫的铁板一样缩手退后,脸色苍白。
婆子惊呼一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额头这么多汗?”她的咋呼引来了贺文湛,他意外的蹲身看着琳琅,见小姑娘额头缀汗,脸上似有痛苦,诧异道:“铃铛儿,怎么了?”
“爹!”太多的情绪压在胸口,琳琅没法去宣泄梳理,忽然扑过去紧紧搂着贺文湛的脖子。
她的娘亲还在,父亲也在,并没有绝望自尽于牢狱,如今的圆满幸福是真实可触碰的。那些噩梦她不敢再想,只是大口的喘气,仿佛梦魇初醒。
其实琳琅重生之后也曾想过与这位故人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她会是怎样的情绪,那定是在烟雨水色的温软江南,她必是满腔愤恨。可事到临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朱成钰仓促出现,叫她猝不及防,甚至有些震惊。一直没有深思的某个问题猛然清晰无比的跃上心间——天下终会大乱,朱家依旧虎视眈眈,到时将是谁主沉浮?王朝更替天下易主,非她一介女子所能左右,如果这一世还是朱家得势,那么保皇的贺家会是怎样的下场?
琳琅不敢深想,她只知道,不管怎样,她不能让贺家沦为阶下囚。
哪怕她现下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也可以尽力去筹谋,万不能让悲剧重演!
贺文湛对着女儿这样反常的表现,一时诧异,轻拍着她的背道:“铃铛儿是怎么了?”
琳琅只是摇着头不说话,猛然听见有极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门口,慌忙站直了身子,门外已经响起了张妈妈的声音,“四爷,三爷回来了,还带了客人来拜会,老爷叫你过去。”
贺文涛一怔之下大喜,忙道:“这么快!我这就过去!”看了琳琅一眼,终究不放心,“铃铛儿先回院里用午饭,爹爹忙完了就去看你。”
琳琅强自镇定心绪,冲他笑了笑道:“爹爹放心去忙吧,我没事的。”说着偏头向旁边的婆子道:“咱们回去!”
撑着伞匆匆回到兰陵院,秦氏已经叫人做好了饭,见琳琅独自回来,秦氏自然是意外的,“你爹爹呢?”
“三伯回来了,爹爹在老太爷书房和他说话呢。”琳琅刚才情绪波动,这会儿瞧着秦氏时愈发觉得要珍惜这时光,便凑过去贴在她的小腹,觉得甜蜜难得,“小弟弟听话么?”
“乖得很。”秦氏拉她坐下来,便叫人布菜。她如今的身孕已经是四个月了,虽然还不是很显身子,脸色却是愈来愈好,身材丰润不说,皮肤比往常格外柔润滑腻,愈发显出美妇韵味。
寻常魏妈妈说起来,也觉得难得,“郎中说夫人腹中的应该是个小公子,可瞧夫人这气色,又像是怀着位姑娘,才能把夫人将养得这样好。”
这种时候秦氏通常只是笑笑,“是男是女有什么打紧,郎中说是个小公子,不过是哄四爷高兴罢了。”她会低头摸着小腹,满脸的慈爱,“其实我更想要个女儿,跟咱们铃铛一样贴心。”
魏妈妈便陪着笑,不再多提。
这府里统共就这么几位主子,秦氏有了身孕,其实也有无数眼睛盯着。大房和二房、三房枝繁叶茂,唯独四房人丁冷落,如今就琳琅一个女儿,秦氏嫁进来十多年,早年和贺文湛的别扭人尽皆知,而今膝下无子,在众人看来终究欠缺。
尤其老夫人那里,眼巴巴的瞅着四房,若秦氏这一胎是个女儿,恐怕又要以无子为由,变着法儿往四房塞人了。
琳琅舀着青笋莲叶汤,白瓷勺里碧绿笋,清爽又悦目。她不在乎是弟弟还是妹妹,只盼着秦氏顺利诞下孩子,兰陵院里和乐安好就成。至于老夫人那点闹腾,和生死安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娘儿两个用了饭,因为外面下雨就免了往常的散步消食,难得秦氏心情不错,便叫画扇和锦绣伺候笔墨,秦氏指点琳琅练字。
贺文湛归来已是后晌,他是冒着细雨走来的,显然是记挂着女儿。见了琳琅安然无恙的在那里练字,瞧着妻女和美,不由带出笑意,静悄悄的走过来看了会儿,道:“铃铛儿的字突飞猛进,看来最近是下了功夫。”
琳琅仰头看她,得意笑道:“那当然。”旁边秦氏便问道:“三哥那边都安顿下了?”
“往双瑞堂去了,今晚他有应酬,明天怕会家宴,二哥二嫂都来。”他的言喻自明,秦氏闻言点了点头,琳琅便问道:“爹爹,我瞧三伯带了个少年过来,那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