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威海伯没兴趣地看了几眼,便挥手让杜七收起来。
杜七连忙陪笑道:“伯爷,贵体要紧,多少还是用些,若是饿亏了身子,小的回家可不好交代。”
熊廷弼冷笑道:“屁话!还亏了身子,老夫吃他的残羹剩饭,这身上的肉都肥了一圈,你还怕他亏了身子?昨儿没见着堂堂威海伯流鼻血么,依老夫看,你还是从青楼叫几个绝色来,给沈伯爷泻火是真!”
瞧着点头哈腰的杜七,沈重冲熊廷弼没好气道:“你一个要死的老头,小子不和你置气。杜七!”
杜七连忙躬身笑道:“请伯爷吩咐!”
沈重打着哈欠说道:“身上怪痒痒的,去给我和熊大人弄点热水。老子和熊大胡子坦诚相见,泡个热水澡。”
杜七苦笑道:“伯爷,你昨儿才洗的。是不是太勤了?”
沈重怒道:“你也知道是昨儿洗的,都过了这么久。难怪老子浑身不舒服。就这么个破地,又湿又潮不见阳光,若不是给你们尚书面子,老子一天也不多呆。还不快去!”
杜七唉声叹气而去,不久两只洗刷干净的梨木大桶便被抬了进来,随后一桶桶热水灌入其中,等清澈见底雾气滚滚的开水半满,杜七亲自提着一桶凉水调整温度。
熊廷弼急不可待。自己摸着差不多便褪去衣服,穿着亵裤跳入桶中,而威海伯一会儿热一会儿凉折腾了半天,才施施然撵走杜七,围着棉布浴巾蹭进木桶,开始闭目养神。
熊廷弼一如既往,一边沸腾着水花,一边开始倾诉不平,等沈重耳朵长毛,无奈地张开眼睛。对熊廷弼笑道:“熊大胡子,你一个将死之人,这公与不公。平与不平,还不如一个屁重要,怎么还如此看不透呢?”
熊廷弼大怒,对沈重咆哮道:“老夫无罪,三司不公,老夫自然不平而鸣!”
沈重摇头笑道:“你没罪?哈哈,熊大人,你罪大着呢!”
熊廷弼冷笑道:“终于肯说实话了,老夫倒要听听。你威海伯要给老夫定什么罪?”
沈重用双手捧水洗了洗脸,抹去脸上水珠。然后对熊廷弼笑道:“立场不清,敌友不分。公私不明,意气用事,你如何敢说自己无罪。”
熊廷弼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沈重无奈摊摊手,对熊廷弼肃容说道:“未免你怨气太重,死后化为厉鬼,小子就点醒你吧。你明明出身楚党,却和东林交好,又只推重杨涟、左光斗数人,不肯俯就东林。你以知兵事敢任事得天子看重,却又以名臣自居不肯俯就皇权。熊大胡子,我是铁杆的天子近臣,而你又是哪一派系?楚党厌你,东林嫉你,天子烦你,诸党恨你,你立场不明,敌友不分,还敢说自己不该死么?”
熊廷弼怒道:“老夫此心只问是非,行事唯依对错,岂是那结党营私之人?”
沈重冷笑道:“好一个大丈夫!天子有错仍是至尊,东林有过仍是宰执重臣,王化贞大罪却可苟活,我功在社稷却入狱听审,你熊大胡子三定辽东,却即将身死名灭。就你这个性子,若无千古明君在位,小子老实告诉你,哪怕你鹤立鸡群,才华惊世,你也救不了辽东!”
看着目瞪口呆的熊廷弼,沈重接着冷笑道:“想让冤枉你的人给你平反,何其可笑也?再说,你真的没罪么?就是此次辽西会战,小子给你报国三策和保命三策,你要么为国不惜己身,要么利己不理国事,可是你一不夺化贞之权,二不肯抽身旁观,除了和中枢吵架挑刺,便任由辽西溃败,等着看王化贞的笑话,到了辽西不可收拾,你又一头钻了进去,借此推行你那先守后攻的战略。请问熊大人,辽西溃败,全辽皆失,你真的能问心无愧么?”
熊廷弼痛苦咆哮道:“老夫虽有私心,却没有误国之念?”
沈重高声喝道:“三司论罪奏疏虽然荒唐,可是那句胜可以成吾之名,败亦可以验吾之言也,总是你熊廷弼说的吧。你若真是一心为国不惜己身,为何不肯先斩后奏夺了王化贞之权?就算你顾虑朝廷法度,为何不肯俯就化贞,与他求同存异,补漏查缺,为辽西大事尽力而为?”
看着再无反驳的熊廷弼,沈重叹道:“公私不明,意气用事,可惜了我三战辽东的苦心。熊大人,就算证明你对了,可是辽西没了,辽东亦不复,天子、内阁、东林、诸党、王化贞、熊廷弼、沈东海,哪个不是罪人,何人未曾误国?从天子国家而讲,你我皆是小丑!”
熊廷弼无力靠在木通上,任由水雾缭绕不再激辩,而沈重却已不忍再说。
杜七匆匆而至,伏在沈重耳边说道:“伯爷,孙大学士来访,指名要立即见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