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渠忽然喝道:“发动火箭车!”
令旗再次落下,百余辆火箭车忽然咆哮,数万支箭矢蜂鸣而起,黑压压、一片片、一层层、一次次向建州军覆盖而下。在火药的推力下,火箭四处乱窜,肆虐飞舞,瞬间越过两军间的大片空地,密密插在地上,盾牌上,铁甲上,头盔上,盾车上,不时将大片建州勇士射倒在地,死伤无数。
天命汗的号角再次响起,数万建州勇士齐声呼喝:“嗬!嗬!嗬!”
在震天的吼声中,建州军越过死伤的同袍,越过满地的箭矢,保持着铁一般的阵型,向明军大阵撞去。
明军阵前忽然一片白烟。无数只火铳鸣响,一排排铅弹横扫,将几十步外的盾车打得喷洒着木屑。将铁木盾牌穿透一个个窟窿,在铁甲上砸出一簇簇鲜血。让一个个建州死士捂着伤口,不甘地倒地哀嚎,咽气死亡。
死军,死亡之军,死战之军,蛮夷中的蛮夷。当伤亡越来越多,当鲜血越来越红,蛮性大发的死军。无视生死,无视族人,嚎叫着向明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刘渠高声怒喝:“随我杀!”
火铳手纷纷退后,明军铁甲上前,长矛斜举,大刀在后。刘渠、祁秉忠领着亲兵,鼓动着士卒,忽然起步、提速、冲刺,与建州大军狠狠撞在了一起,立即暴起了无数鲜血。在残肢和头颅的飞舞中,两军血流如河。
弓箭手抛射、齐射、直射,火铳手散射、漫射、冷射。长矛捅进胸腹,斧刃砍下头颅,大刀切断双腿,锤子砸烂肩膀,火炮咆哮着散弹,短斧急旋出血痕。刘渠、祁秉忠杀透军阵,代善、莽古尔泰打散阵列,生与死的相持,铁与血的较量。荣耀与毁灭的争锋,明军气势如虹。建州稳步坚持,建州豪勇而前。明军层层拦阻。
天命汗紧紧盯着十几万大军的生死搏杀,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冷冷看了将近一个时辰。
鲍承先凑近李永芳问道:“大人,何时发动?”
李永芳犹豫片刻后说道:“建州虽占上风,但优势尚不明显,再等等。”
天命汗忽然对皇太极点点头,皇太极急声下令,建州的号角再次鸣响,后军两翼的骑兵开始发动了。
提速,奔行,五十步,骑射,变向,转回,骑射,变向,转回,再骑射,往返重复,耐心杀戮,借着铁骑不断压迫着明军的防线,用一片片大箭逐渐削薄明军中路,明军伤亡越来越多,渐渐难以支撑,而刘渠、祁秉忠、刘徵诸将连连死战硬抗,鼓舞着明军继续坚持。
李永芳深吸了口气,对鲍承先轻声说道:“没有退路了,必须做出选择,开始吧。”
祁秉忠率领两千亲军,在建州阵列中横冲直撞,透阵而出,再透阵而入,眼见鞑子阵型混乱,而自己麾下也损失过半,便又突然下令,一路杀回明军阵中。
祁秉忠喘着粗气,向刘渠喊道:“刘总兵,我军已落下风,必须将鞑子顶回去,否则后果难料!”
刘渠点点头,急促呼吸了几下,对祁秉忠喝道:“我军损失固然惨重,鞑子的伤亡肯定也不小,他们若不怕两败俱伤,败咱也认了,否则鞑子就只有退兵。再坚持一会儿,赌一赌鞑子敢不敢和咱们死拼到底!你休息会,老子带人再上,非把他们打回去不可!”
祁秉忠点头同意,正要说话,就听后军方向忽然大乱,“败了败了快逃”的呼声四起,不由骇然大惊。未等下令喝止,坚持死战了近两个时辰的大军轰然崩溃,转身就逃,中军瞬间阵型不再,前军彷徨嚎叫,再无战心。
刘渠、祁秉忠领着亲兵四处拦截,无奈溃败越来越多,终于酿成滚滚大潮,全军已然溃败难收。
刘渠回头怒视着后方,不甘地愤怒喝道:“李永芳,你这个贼子!”
天命汗看着瞬间崩溃得明军,忽然高声下令:“全军压上,骑兵追杀,溃兵可恕,顽抗不饶!杀!”
皇太极也高声下令:“宁可放过万军,刘渠、祁秉忠部必须一个不留!没了勇将,明军虽众,又有何惧!给我杀!”
建州军全军而上,数万铁骑奔腾砍杀,八旗豪勇齐声高呼:“降者不死,不降者亡!刘渠必死!祁秉忠必亡!”
刘渠和祁秉忠惨然一笑,回头对麾下亲兵喝到:“报国唯一死,赴难在今朝!裤裆里还有料的,随我死战!”
无数建州军围了上去,向昂然高呼死战的明军,发起了最后一击。
那年,那月,那日,从南海到京师,从皇城到西平堡,俱是罪人,英雄已死。包括朱由校,包括张鹤鸣,包括熊廷弼,包括沈东海,还有定边军。
王化贞在广宁长吁短叹,熊廷弼还在右屯置气,而沈重,则登陆旅顺,得意洋洋地踩上了辽南的土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