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边军南下两个月后,辽阳城外,熊廷弼和周永春把酒告别,一个欲言又止,一个难舍难离,竟是相对无言。
周永春似是下定了决心,对熊廷弼说道:“飞白,你我二人相交十余载,通力合作,两次为朝廷收拾辽东残局。今吾归家为母守孝,就要远离,也不知千里万里,三年五年还能否再见。临当久别,有一言在喉,飞白可肯静心而听?”
熊廷弼落寞一笑,说道:“孟泰也怕了我的臭脾气不成,未语先打埋伏。吾对那些腐儒小人不肯丝毫相让,你我二人相交莫逆,同心同德,难道还听不得你的逆耳忠言。”
二人相视一笑,酒杯一碰各自一饮而尽,携手大笑。
周永春笑罢,严肃对熊廷弼说道:“飞白实心教我,沈东海人品如何?”
熊廷弼一愣,他思忖周永春要劝他收敛锋芒,勿要对辽东战局期望过高,不想周永春第一句却是落在沈重那小子身上。
熊廷弼想了想,说道:“变幻莫测,如名士自惊艳,如隐士而不争,如智者能顺势,如能者知机变,如小人行无忌,非可一言可定也。”
周永春点头笑道:“可是畏危避难之人?”
熊廷弼苦笑道:“三千里指点辽东,九重内肺腑退守,孤军定辽阳,弱旅虐建州,铁壁退十万,烽火自此收,那小子虽非好人,却不是畏危避难之人。”
周永春笑道:“你即是对他评价甚高,何苦当面贬低挖苦?”
熊廷弼气道:“玉不琢不成器,何况不都是让那小子气得吗。堂堂辽东监军,眼里只有他的辽阳军,勾结内官拼命捞好处,半点不肯为老夫分忧。辽东大军一贫如洗,他辽阳军,哦,不对,他定边军富得流油,捞足功劳好处,一抹嘴就扔下辽东不管,跑去海边钓鱼,岂不欠骂。”
周永春哈哈大笑,指着熊廷弼笑道:“你啊,难怪沈小子说你是炮仗嘴,从不肯好好说话,张嘴就得罪人。”
熊廷弼也是一笑,说道:“臭脾气,改不了喽。”
周永春笑罢,肃容问道:“沈小子见识如何?明明辽东全局稳定,形势一片大好,为何匪夷所思,非去镇江筹划,布局日后?”
熊廷弼沉默半晌,摇头说道:“他的道理虽非无风起浪,却也有些杞人忧天,哪里就到了如此悲观失望的地步。”
周永春一叹,持着熊廷弼的手说道:“飞白,此前吾亦不解,如今卸任归家在即,退到局外,看得反而更加清楚。再对照沈小子的只言片语,却是猜得几分。”
熊廷弼眉头一扬,问道:“孟泰尽管说来。”
周永春说道:“首先,朝廷之力无法支撑辽东大战,是朝廷,而非大明,飞白可听清楚了。”
熊廷弼点头说道:“让沈小子打击无数次,也总算清醒了,所以老夫如今方略在守而不在攻,只是不甘心退却一心坚持罢了。”
周永春接着说道:“其次,还记得沈小子说天子继位四十八年,已属难得的话吗。老夫当时就有所悟,只是没有深究,如今思来,辽东局势,最怕有大变啊。沈小子才华绝代,又和内官交好,怕是有所察觉,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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