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欢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可是他们现在到底又算是什么呢?他们一同在这个地方住了这样久,但说到底,他们并没有一个确定的身份。是恋人么,可恋人的定义又究竟是怎样的?
欢颜从前并不在意什么名分虚礼,总觉得那是很世俗的东西。她从前以为,真正的爱情当是话本里那样——纵然不被理解,不被接受,没有身份,没人证实,但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他们便是全世界最正确的人。
可如今,她也开始在意,也开始担心。
她不是不信即墨清,只是担心即墨清。他的身上又太多牵绊,而很多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因没个实际的依据,也总是叫人不放心。
尤其是那一次她出门时遇上一个卜卦老者,镇里的人都说那老者很灵,算是半个神仙,卜出来的卦没一个是不应的。欢颜其实不信,但也想凑个热闹,想顺着之前一个大娘的上佳卦象讨个吉利。
却不想……
欢颜抿了抿唇,早知道,那一日她便不问姻缘了。
还记得那一日回来,她担忧了许久,其实她看出来即墨清那一日很累,但她还是拿着这些琐事烦他,也无怪他会硬起性子不愿许她个明白。
是那一日,她紧蹙了眉将他堵在椅子旁边:“你真的喜欢我吗?”
即墨清有些莫名:“为什么这样问,你感觉不到么?”
其实她极少有这样神经质的时候,一如他极少对她有什么不耐。可世事总凑巧,且越不好的事情便越会凑在一起。兴许这才是生活,总有摩擦,不会一直和顺。
“除非你说出来,亲口告诉我一个确定的答案,不然我总觉得那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我似乎是说过的。”即墨清揉了揉额间,看起来很是疲累。
而欢颜犟起来:“既然说过,那再说一次又怎么样?”
“不是什么东西都要说出来的,若是这样,你叫那些生性残缺、口不能言的人怎么办?”
说完这一句,即墨清便转身离去,直至深夜才熄了书房的烛灯。
即便是深爱之人也会吵架不和,既是这样,和谁在一起真的有什么区别么?
欢颜舀了瓢水,自肩部浇下,水雾缓缓,绵密清和。
大概是有的吧。
比如,和他在一起,便是真的摩擦冷战,但不多时,两人一定会后悔,然后和好。不像镇上那对日日冷战的中年夫妻,每日每日都在面上挂着不和顺。
和爱的人在一起,大概就这样一个好处吧,不管再怎么闹、再怎么气,也舍不得和对方分开。再说,生活本来不就是这样的过程吗?相对、生气、靠近。每一次的不和都在更加接近和了解对方,而将来便能更好的在一起。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后来的即墨清问过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这样执着。而欢颜想了想,但笑不语。
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不说出来,随时就可以否认掉,只有说出来的才算责任。
可现在想想的话……
若是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负责罢。
便就是这时,欢颜的眉尾一动,瞳仁霎时放大,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放在额边——
又、又是这种感觉!
日色渐渐昏黄,即墨清刚刚准备敲门文欢颜好了没有,便听见屋内瓜瓢落地的一声响动。
“欢颜,怎么了?”
屋内的女子眸色冷然,极其缓慢地瞟了一眼门前,冷刃一样,声音却放得轻细温软。
“没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把瓢给弄掉了。”
“是这样吗?”即墨清放下心来,“快点洗完,出来吃瓜。”
男子的声音从前总是清冷,如今这样温柔起来,倒是叫人不适应。
朱心的眼神有些闪动,末了,终究还是应了一声。
“好。”
其实她不喜欢吃瓜。准确的说,她不喜欢所有红色的东西。因那是鲜血的颜色,她看得太多。多了,总会有些腻,总会想躲避。
在某些事情上边退无可退,那么,在吃食用度上,总可以自己选择。
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经受住他的声音,尤其当她出门,看见他站在门口等她的时候,他望向她,用的是那样温柔的眼神。
朱心不是林欢颜。
她这样对自己说。
可她分明感觉到面上不自觉勾起的弧度,像是对某人专属的条件反射,像是本能,像是一个多年的习惯,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