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门开了,月光下,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急匆匆的闪过外面的月亮门,向外面去了。
“谁,谁呀?”董宝叫着,追了出去。我低头一边写着信,一边冷声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声音走了进来,那人一进屋子,便关上了门,顺便儿将门插上了。
我撂下笔,抬起头淡声说:“姑娘虽然不是嫡出的小姐,可一个女儿家夤夜贸然闯进男人的屋子,还插了门,你就不怕传出去会有损你的闺誉吗?”
斗篷下的女子抬起头,缓缓的将头上的帽兜放下,一张清冷的脸蛋儿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盯着我的眼睛冷静的说:“闺誉是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们看重的,我和弟弟乳娘如今连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又哪有心情去讲究那些?”
她的这些话说得够实在,我也认同她的想法,倘若这会儿她还顾着名节清誉,只管呆在深闺里的话,真个就只有坐以待毙了。
今儿白天她被丫头婆子们拖走的时候,曾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便知她会来找我的,大概是知道我的身份可以压住她的嫡母,想让我出手帮她吧。
所以,我一直在一边写信一边等她。
不过,等归等,我却不会插手别人家的家事,虽然她的处境很不好,但像她一样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不是那种慈悲心肠的人,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去得罪人的。
“看起来,三小姐的处境不大妙啊,不过,不知您来找我作甚呢?莫非你以为我会帮你吗?”我端起案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很是淡漠。
三姑娘笑了笑,说:“你我素昧平生,说起来你还是跟董琦他们更亲近一些呢,我有怎么指望你来帮我?这点自知之明,小女子还是有的。”
我挑了挑眉,道:“那我就不懂了?既不是来求助的,那三小姐今日此来到底有何贵干?”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董宝回来了,那小厮一边走一边嘀咕:“是哪个促狭鬼闹腾的,敲了门人又跑了,等明儿回了爷,把他翻出来,定敲断他的狗腿……”
三姑娘听到董宝的声音,身子僵了一下,精致的小脸儿也有些苍白,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子,我有些不忍,便隔着窗棱对外面道:“我就要睡了,已经插了门了,你先回去睡吧,明儿再来伺候。”
外面的董宝一听,巴不得回去睡觉呢,应了一声后一道烟的去了。
听闻董宝离开的脚步声,三姑娘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苍白的脸上也绽开了一丝笑意,对我道:“多谢公子相救,怜儿记下了。”
我淡淡的说:“不必客气,这件事不国师举手之劳,我可以帮你,不过别的就够呛了。”
三姑娘说:“公子一定以为怜儿是来向公子寻求庇护的吧,其实,公子这么想也没错,不过,小女子寻求公子庇护不是白求公子的,怜儿会报答您的。”
一听她这么说,我不禁轻笑起来,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能拿什么来报答我呢?该不会是向说书的瞎子说的那样,以身相许吧。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量起她来。
别说,这位三小姐长的还算不错,五官清秀端正,一双水眸平静无波,虽然比我家的姐妹们还差一大截,但能长成这个样子的姑娘,已经足以算得上是美人儿了。
三小姐见我打量她,脸蛋儿略红了一下,正色说:“公子不要误会,小女子所说的报答并非别的,而是用一条信息来报答公子,相信公子一定会从中受益的,所以,这笔交易对公子来说并不吃亏。”
“什么信息?”我看着她,想不出她一个之连自身都难保的小女子能提供给我什么重要的信息出来。
三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公子,府里的两位小姐至今都还没有许配人家,不是没有人提亲,而是长公主的心太高了,瞧不上一般的人家,公子乃是皇亲国戚,又是年轻公子,怕是早已经入了他们的眼了,以小女子对他们的了解,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儿,他们一个会不择手段的塞给您一个妻子的。所以,还请公子都留意一下才好。”
其实,早在六年前,就有媒婆上门,给我提过朝庆长公主家的大小姐董婉儿了,但是那时朝庆长公主的悍妒之名在京中已经盛传,母亲怕娶回一个跟朝庆长公主一样跋扈的媳妇儿来,搅得家宅不行,故而便直接回绝了。
这件事我依稀还记得,我觉得,既然我家已经拒绝了这位董小姐,朝庆长公主应该不会再想把女儿嫁给我了,这位三小姐之所以这么说,大抵是为了自保而挑唆我跟董琦之间的兄弟情义吧。
所以,我冷笑一声,说:“三小姐这么说,可有凭据吗?”
三姑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么,你的这个消息就是你毫无凭据的想出来的喽?”
三姑娘的嘴唇更白了,艰难的说:“…。是……”
随即又赶着说:“但是……”
“没有但是!”
我打断了她,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我这个人,最相信的就是证据,而不是凭空的想象,三小姐要是有证据,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咱们之间的交易也可以算数,但若是没有,呵呵,天色不早了,在下药安歇了,您还是请吧……”
三姑娘抿了抿嘴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穆公子,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你等着瞧吧。”
说完,戴上观音兜,低着头离开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淡忘了,因为在我的知觉中,这个少女就是想不择手段的想借助我的力量寻求庇护的那种,所以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第二天中午,董琦约去喝酒,因为他已经娶亲,去他的院子不便,所以便将我约到了他的书房里。
酒过三巡,董琦忽然说:“崇文,昨天在宴席上,可见过我的两个妹妹了?”
我一怔,不知为何,脑子里一下想到了昨夜那个偷偷见我的少女,遂点头说:“见过了。”
董琦笑道:“我的两个妹妹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如今都待字闺中,可巧崇文未婚娶,何不从她们中挑一个娶回去,咱们也好做一辈子的兄弟。”
三姑娘的话居然这么快就验证了,我不禁对董琦有点儿失望,但还是很客气的对董琦说:“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周明媒妁之言的,哪有自己做主娶亲的道理?这么做,至我的父母双亲与何地呢?”
董琦却笑了,说:“别人若在外私自娶亲父母会不高兴,可你若在外把媳妇给娶了,令尊和令堂说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这些年我虽不在京中,可也听说灵堂有多着急你的亲事了,我的两个妹妹都是正经八百的嫡出千金,配崇文你也配上了,崇文又何必推脱呢?”
他的两个妹妹我确实昨天都见过,模样倒还整齐,就是两个都心术不大正。
那个大的装出一副温柔识礼的模样,其实跟她母亲是一丘之貉,她母亲虐待庶女,她还帮着隐瞒遮掩,看来背地里坏事没少做。
那个小的更是不堪,一副火星乱蹦、满身戾气的样子,好像她就是天王老子,谁都不能惹她似的。
这样的女人跟我理想中的伴侣相差太远了,杀了我都不会要的。
我的神色淡了下来,清冷的说:“学弟今儿请我若是为了喝酒,咱们就只管喝酒,别说别的,若今儿请我是为了别的,这酒咱们还是改日再喝吧。”
说罢,我站起身,欲离开这里。
董琦见状,急忙起身按住我的肩膀,笑着说:“瞧你,还恼了,大不了不让你做我的妹夫了,咱们喝酒,来,喝酒……”
说着,又帮我斟酒……
我俩喝了一会儿,董琦似乎喝多了,摇摇晃晃的起身说:“崇文少坐,我去更衣,马上回来。”
说着,趔趔趄趄的往后面的净室去了。
我留在书房里,等着他回来。
董琦的书房合适雅致,靠墙一排红木的博古架子,上面摆着青花帽筒、象牙摆件和珐琅天球瓶,下面是一排排古今中外的书籍,不乏一些古籍孤本。
靠窗户的地方,设了一张小几,上面安放这一张焦尾琴,琴用青色绸布盖着,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靠西墙,有一个又大又阔的书案,书案上面摆着一个玻璃大花瓶,里面插了几只黄色的冬菊,花瓶边儿上,陈设着笔墨纸砚等物,正是董琦平日里写字画画的地方。
书案的对面,便是我们吃饭的桌子。,距桌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尊青铜镀金的瑞兽香炉,里面不知焚的什么香,闻起来香甜极了,相认飘飘欲仙的。
开始时还不觉得这香怎样,只是时间越长,越是觉得这香好闻。
我吸了吸鼻子,正贪婪的嗅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一声莺啼般的女儿声传来:“哥哥在吗?”
话音刚落,董琦的大妹妹董婉儿一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淡紫色银丝牡丹缠花褙子,下面是一件白花烟雾裙,头上梳着追星髻,只插戴了一根白玉兰的发簪,看起来既清雅,又漂亮。
见到我,董婉儿惊了一下,随即福下身,羞涩的说:“婉儿不知穆公子再此,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