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站在台上朗诵似的,完全不顾台下观众的反应,说得还挺激动。
直到父母亲即将出门,郑大爷感到自己唠叨够了,感到没有更多的时间唠叨了,他结尾的一句话使我听得震惊:“你们要答应我,不能跟那个女人交朋友。”
我的父母自然不会应他,不是说他们想要和曹丽交朋友,而是郑大爷的语气、态度使他们反感。
他们无声的背影显然令郑大爷失望,那时郑大爷还没离开我家,在失望之余看见正在穿衣起床的我,觉得我也是需提醒的对象,就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不能像父母那样不予理睬,在孩子面前,老人家的威严是难以抗拒的。他再一次问我“听到没有”时,我只能点头。
那天太阳偶尔露出脸,更多的时候被云笼住,不能说热,但异常的闷。闷的意思是你感觉热量并不晒着皮肤,而是被吸入呼吸道。那天,我一步不愿出门,因为外面的闷比家里厉害得多,但也不完全是这原因,还在于曹丽。
我真的弄不明白,外面闷的要命,她何以能在阳台上一坐就是半天。我只要一探出头去就见他坐在那儿。开始她背对着我,后来又面对着我。我要是看她,也立刻被她看见。我以前可不是羞赧到怕被人看的孩子,但她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她的眼睛就像天上若影若现的太阳,只要一看我,我的呼吸道就会又闷又难受,就像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一把火。
后来我不再出门,就连门外的景象都被我视为雷池。就算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到曹丽在那儿。因为她咳嗽,她的咳嗽声非常特别,每一声都像拍来一记巴掌,拍得我耳晕目眩。后来我听到脚步声,意味着曹丽在走动。脚步声靠近,意味着曹丽接近我。
我听到她的脚步在门口停下,我本来可以关门的,我想过这么做,我后悔没这么做。就因为那天太闷了,我开着前门后窗,盼着对通风吹进屋,虽然我的期望直到曹丽来到家门口时都落空,但我还是不断期望着。
曹丽喊我的名字:“刘振,刘振在家吗?”
我实在不想应她,要是应了她,意味着接下去有一段我很不情愿的对话。但我不能不应她,门敞开着,说不定她会进来,就算人不进来,脑袋也会伸进来。我们出租房的面积比二十平米只会少不会多,躲都没地方躲,有一对眼睛望进来的话立刻全都暴露。
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只能应她:“有什么事?”
“昨天我说想和你做朋友,和喜欢交朋友都是心里话,再说句心里话,你们不愿做我朋友也没关系,郑老头清晨对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现在和我做朋友也是在为难你们。现在暂时不提了,以后再说。”
她没进来,在门的边上,隔着墙和我说话。这些话我不知怎么应,我一个孩子从不说这样的话,别人也不与我说这些。我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糖给你,和朋友没关系。我说过要给你的,不能逗着你玩。”
一张凳子抵着门,这是我家的习惯,不管有没有风,只要门开着,就会用一张凳子抵着门。曹丽没进来,她的目光甚至也没探入屋内,或许她知道自己的目光也会打搅我。她的身体一探入门框就在做弯腰放糖的动作,糖刚散落在凳上,她就转身走了。
曹丽走了很久,我才站起来,走向糖。我走得很慢,我的样子像是在试探着走向糖,似乎糖不是物件,而是人或动物,似乎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就会跳起来溜走什么的。
事实上,糖自己是不会动的,直到我抓起它们,才会在我的手心里滚上两圈。我看着手中的糖,它们已经属于我。我很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我长这么大,一共只吃过两三回。要是这些糖和友情无关,我不妨吃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