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挺在乎刘伟健这个朋友,但他看上去铁了心和我断绝关系,我也实在没办法。我为刘伟健和我断绝关系的事件找理由,刘伟健对我有意见有他的道理,但这事不能全怪我,否则对我不公平。这事还应该怪天气,谁叫连绵阴雨持续那么长时间,足有半个多月。陈佳那纤弱瘦小的女孩一湿一滑独自回家我不放心。况且为避免身上沾满稻壳,雨天我们是不去谷仓的,一旦取消了这个项目,和刘伟健一起回家的兴致就减了大半。
我和陈佳撑伞回家,陈佳的伞破旧得很,遮不住她娇小的身躯。我要和她换一把,她不推辞,落落大方和我换。
她说:“我都听到了,刘伟健要和你断绝朋友关系。”
我说:“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
“精力就那么多,加强和他的友情就忽略和你的,不是一样的吗?”
“你们是老朋友,我和你才刚认识,他以为我耍了什么花样,会恨我,也会恨你。”
我语气坚定:“管不了那么多。”
我的父亲是个泥瓦匠,母亲是螺丝厂的工人。泥瓦匠的职业特点是全身黝黑。大院的租客曾经质疑我的身世。认为我的白和父亲的黑对比太过鲜明,出现在一对父子身上疑点重重。换一种表述,他们认为我不是父亲亲生,而是不知我母亲和谁的野小子。父亲听后恼羞成怒,恨不得和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拼命。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喜欢拼命的人,他甚至不与人脸红,别说是拼命。只不过他对纯正的血统关系过于看重,这方面的刺激他接受不了。
我的母亲由于常年在螺丝厂的工作,双手粗糙的如同两张铁饼。虽然是母亲勤劳的双手,但由于铁饼的想象,我还是止不住惶恐,这样的手要是扇一巴掌,造成的创伤不言而喻。在这么一种惶恐的压力下,我成了人们眼中的好孩子。
我的父母亲本是勤劳善良的乡下人,在我出生的两年前,他们就到这江南富裕地务工。遇过困难,吃过亏,受过骗。从一开始无所畏惧变得小心翼翼,对于我交朋友,他们不反对,只不过再三强调,要擦亮眼睛仔细。交了不好的朋友学坏,成绩就别想上去了。
当初我和刘伟健交朋友时他们这么说,现在我和陈佳交朋友,他们又这么说。对于刘伟健,他们这么说我可以理解。虽然是小学生,但顽皮的学生一大堆,从小养成的习惯,盼着长大后改实在是难。交这样的朋友得不偿失。父母不认识刘伟健,不了解他,结果证明,他除和我在谷仓抓抓麻雀,课余时间唠叨些无害的废话,以及张口说些永远传染不到我的粗话,几乎不会做什么破格的事。
我不理解,既然他们认识陈佳,对她哪来的偏见。她活泼乖巧有目共睹,虽然成绩不尽人意,但我每次考试的分数也实在可怜。这方面我没理由看轻她,这方面她做我的朋友绰绰有余。
但我的父亲说:“问题不在这里,不在她的性格怎么样,成绩好不好。问题在于我第一次见到她感觉怪怪的。他的头发乱糟糟,背后门里光线幽暗得有些古怪。还有那只猫,眼睛里内容丰富,试图告诉我什么。”
我说:“这有什么关系?我当初见到那只猫和半开的门,还有些害怕哩,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甚至反过来觉得当时的想法可笑。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能和她做朋友是件高兴的事。”
父亲不说话,他默认了。
雨一直在下,第三个礼拜没停,第四个礼拜还在下。房子天天漏水,母亲受不了了,她和父亲商议换一处住所。父亲同意,为难的是,二楼租客已满,底楼积水潮湿不如不换。搬离这个大院,找房子麻烦。而且他们都是守旧的人,不太乐意花精力去适应新环境。
问我的意见,过去我恨不得立刻从这水帘洞似的地方搬出去,但当时一想到可能搬到一个离这很远的地方,没有多少机会和陈佳见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每天上学回家各一路的共处时光,友情使我否决母亲的提议。这个实际上全票反对的提议最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