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瞻宫新学

    十二年后……

    瞻明学宫，位于尹国都城安阳，由尹国一代贤主尹允王亲自下令建设，建成距今已有二百余年。学宫治学奉行议学倡论不受宫府节制的原则，并为著名学者封爵授禄，渐渐吸引天下众多博学之士，更为难得的是，允王明令，不论在此携学而来还是求学有成，去留都不受人身限制，赫赫有名的变法申君便是在瞻明学宫求学所成而后归于嬴国，像他一样的人也有一些，不过大多没有他出名，当然更多的人则更愿意选择继续留在尹国。如此开明的制度下，学宫自然繁荣昌盛，时下更是汇集了天下各派学术精英，成为九州七国的治学中心。

    现在，瞻明学宫迎来了一名新生。

    入学瞻明学宫绝不容易，其开办的最初原因，首先当然与尹允王自身热衷学术是国君中有名的学者关系密切，更重要的目的则是是为王国提供治国才士，因此招收的学子中自然全部都是贵族子弟，因为各国认同的观念里，平民只可以受治于人，绝不能成为治人之人，这样无形中便使得入学学宫的门槛极高，毕竟在各个国家中，贵族都是少数，而即便是贵族身份，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入学宫的，这其中要经历连番的考核与审查，内容包罗学子才识心性的方方面面，想要通过绝非易事，必然要下过苦功才行。

    但不收平民的情形最近有了例外，这例外完全出于主持学宫的丘山大师之手。丘山大师学识渊博精深，胸怀旷达仁慈，素有圣人之名，不仅被各国君王勋贵敬仰，在各国的平民百姓中也享有盛望。至于招平民进入学宫，则与最近在平民间兴起的一个学派相关。这个学派从上至下皆来自平民，主张睦邻友好，重视农耕，极力避免国家间的征战。其治民先于治军，治文先于治武，治教化而先于治酷法的理念可说代表了普通百姓的最基本诉求，因而在各国平民中得以迅速传播。提出这种学说的墨让自然也就名扬天下。于是乎，就有了丘山大师力排众议，亲自邀请墨让来学宫讲学之事，后来更是留墨让及其弟子在学宫常驻，墨让也不负丘山大师之望，在学宫潜心治学，逐渐完善了自己的学说。墨让的学说是如此得丘山大师之心，甚至有传言说，丘山大师与墨让私下里的聊天中说出凡有心向学之人皆可教之的一番话，这可触痛了不少贵族子弟。

    至于这名新来学宫的学生，则在还没正式入学便引发了众学子的纷纷议论。据传言说，这名学子只带了一封荐书便径自去找丘山大师，之后丘山大师竟无视学宫规矩，破例批准其入学，甚至连入学的手续都是丘山大师亲自带其操办，要知道丘山大师可是连国王亲弟举元君面子都不卖的人物啊，想当年举元君为其属下一得力幕僚之子进学宫求至丘山大师面前，丘山大师毫不客气，直言以学宫的入学规矩办理，令举元君深深无奈，但碍于丘山大师的超然地位，最后只能为彰显自己的胸怀拿此事以自嘲。

    如今推荐这名学子入学之人，竟是比举元君来头还大么，而且更令人讶异的是，至今没人知道这名学子的来历底细，甚至连他出于何国都无人知晓。

    在众学子的好奇中，迎来了瞻明学宫开学的第一天。

    瞻明学宫人数其实并不算多，各国学子加上授业老师共计九千余人，其中老师约为八百人左右，除去众学子与老师还有数百人的杂役，平时用以学宫日常的维护洒扫事宜。众学子一般都有自己的仆役，但是不准带入学宫，这也是学宫建成之初就定立的规矩，意在告诫众人牢记自己进入学宫的目的，当以治学为重，不可贪图享乐。一般而言，除非老师，学宫并不提供学子住宿，因此学子大多居住在学宫附近的民居里，学宫的老师由尹国宫廷供养。但也有例外，当初丘山大师邀请墨让入宫，墨让身边还有六名亲传弟子随行，这六名弟子虽也是学子身份，但却一并随墨让在学宫居住。

    学宫学制，以一年为一学期，学满三年即可毕业，一年中有一次为期两个月的长假，名为冬假，在年节前后。平时当然也有休息，按照逢七休一的规定，每在学宫学习满七天便有一天休假，休假的一天学宫会对外开放供人参观，而在平时外人想要进出学宫则必要获得丘山大师的亲自许可，否则王侯将相亦不得准入，不过即便在对外开放的那一天，学宫也有三不准入的原则，即带刀兵者不准入、言怪力乱神者不准入，女子不准入。

    每逢学宫开学第一天，学宫全体人员均要提前沐浴焚香，然后穿着学宫统一制服（学子服分三级，款式均一致，但颜色不同，依照年级从低到高分别为白色、青色、玄青色。师长服款式较学子服略微繁杂，颜色为纯黑色，而根据地位高低的不同，师长会佩戴形制不同的玉佩，这点是学子没有的。杂役们的制服为寻常武士服，与学子老师不同，他们下身着裤装而非袍服，这也是出于职责所需。）列队祭拜天地以及往圣先贤。

    此刻，学宫正在进行开学仪式。

    在丘山大师祝告天地的雄浑声音中，众师生随之深深叩拜。在人群最后的一片白色学子服中，便是令人好奇的那名新生，他似乎对这样的仪式不太适应，脸上微现迷茫的神色，不过还是学着众人一起叩拜。

    仪式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并不算长，但仪式结束后众人并未归向学舍，而是静静地在举行仪式的广场露天席地而坐，这时丘山大师已经面向众人，开始讲新一学期的第一堂课，课名为明礼。

    “何曰谓礼，言得事之体也，礼之所向，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丘山大师自正腔圆，洋洋洒洒讲了约半个时辰，最后以天地喻理于礼，礼乃天地至理作结，其余众师生均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丘山大师讲课既罢，众学子也要归向学舍，却只见丘山大师缓缓向一年级的新生走去，众学子纷纷为丘山大师让出一条道路。

    “你们来自不同国家，但在这瞻明学宫，没有家国之分，只有同窗之谊，你们要切记，不论外界情形如何，学宫是容不得胡乱滋生是非的，你们既来此地，当一心向学，修行君子之道，以天下社稷苍生为己任，弘毅己身，明白么？”丘山大师郑重对新入学的学子道。

    众学子自然恭听教诲。随后丘山大师让众学子各归学舍，但唯独留下了传说中的那名新生，众学子包括老师们心中好奇不由再次大涨，但碍于丘山大师说了让他们离去，他们也不好探听什么。

    “恒安，住处可安排好了？”丘山大师对这名学子道。

    “谢夫子关心，已经安排好了。”学子道。

    “住处离学宫远不远？我听说现在附近房舍不好找，今年新来的学子较往年要多。”丘山大师道。

    “学宫附近确实找不到房舍了，我就在北城门边寻了一处住所，也不算远。”学子道。

    “北城门啊，那里可不近，中午歇息的时候恐怕赶不及回去，而且那边流民集中，不太安宁啊。要不要老师帮你寻一下近点的住所？哪怕住在学宫里也行。”丘山大师关切道。

    “不用了，自来这里已经麻烦夫子太多，而且我住那边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在学习之余开办义诊，不过还是多谢夫子了。”学子笑道并对丘山大师行礼作揖。

    “怀安信里说了，你这孩子精擅医道，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一颗济世之心，果然不亏是姜怀安的弟子啊。”丘山大师欣慰笑道，看向学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爱。

    学子自然就是卫枫。卫枫在却止涧待满九年时，剑道已经大成，其后三年更多是随祝由学习医道，至十二年时，姜白祝由二人均感觉对卫枫已教无可教，于是姜白做出决定，让卫枫外出游学，首选目标自然是自己的家乡尹国都城安阳，姜白与丘山大师关系极好，姜白受丘山大师影响至深，甚至已超过教授姜白剑道的兄长姜夔，丘山大师内心则视姜白为子侄，尤其姜白的一片赤子之心，更是深得丘山大师赞赏，丘山大师与姜白的亲密关系极为难得，因为丘山大师与姜白兄长姜夔一向交恶，在姜白出走后，姜夔更是把胞弟的离去怪罪到丘山大师头上，他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卫枫初来安阳寻找丘山大师时，说是奉了姜白怀安之命令人通报，丘山大师见面时直把他当作了姜白的儿子，从姜白离开的年岁看，丘山大师的推断也有道理，怪只怪姜白离开这么多年，并没有和外界有一丝联系。后来看了姜白信中内容，才知道这些年姜白具体在什么地方，又经历了些什么，再看姜白这名弟子时，虽然好奇他成长于灵族的经历，倒也不影响视之为后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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