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上钻了两个洞,却也没有阻挡住他扑倒大个子的决心。
愤怒的人们冲将过来,两个黑衣黑裤见事情不妙,丢下他们生死弟兄,拖着瘦子钻进了树林,一般这种偷鸡摸狗的小强盗是练就了逃窜的本领的,转眼工夫就鼠窜的没了踪影。
桃子的嗓子已经喊哑了,陶金宝和小国子也拼着力气对着大黑沟不计前嫌的连喊带叫,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沟里哗啦哗啦流水的声响和自己变了调的回声。
米宝醒来的时候望见了眨眼的星星。从深沟的旁边伸出的粗大的树根恰到好处的接住了他的身体,米宝伸手摸了摸盘扭在一起潮湿粗大的根茎,想不明白山上的树根怎么就绵伸到这里,而且还像手臂一样托住了自己,他感觉是娘在天上庇护着自己,不让他死呢。这样想着,就来了精气神,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硬的胳膊和腿,落下来的时候脑袋撞在凸起的石头上了,渗出的血已经凝固,黑黑的像一块烤糊的贴饼子一般粘在脑门子上,稍一触碰,钻心的疼痛,他想喊一声,但嗓子眼似乎堵着一团棉花,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点声儿也发不出来,身子下面的流水依旧哗啦啦的响着,听到这声音,米宝更感到饥渴难耐,他转过头,两只手抓紧了树根,用嘴寻找着稍微细一些的根茎,终于触到柔软的部分了,他张开口用劲儿咬了下去,树根的表皮被撕咬了一大块下来,米宝用肩膀帮忙把它填塞到嘴里,和着潮湿的泥土开始咀嚼,树皮被他坚硬整齐的牙齿切断,再切断,直到变得细碎,细碎的可以去推动堵在嗓子眼儿的那团他想象的棉花,树根里带着些甜丝丝的味道,有些像小时候娘给做的麦芽糖,再咬第二口的时候,那断裂的地方渗出粘稠的树根的汁液,米宝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直到伸直了脖颈子,踮起了脚尖也够不到了才停下来。
吃了东西,感觉手和脚不再那么酸困稀软,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他攀着树根向上爬去。米宝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是这么的沉重,以至于两只胳膊有两次挂不动往下坠的身子。
他紧紧的贴着几乎是垂直的大黑沟的沟壁,忽然想到是不是沟底那绿眼红舌的大怪物嫌自己惊扰了它,窜上来拖他下去,他在心里喊道,怪物啊怪物,你休想把我拽下去,我娘在天上呢,好人死了都会飞到天上,我米宝也是好人,我死也要死在上面,才不会和你呆在黑乎乎的沟底呢!
终于,米宝的头顶吹过了凉丝丝的风,他的两只手也扒到了沟沿的蒿草上,他拼着最后的力气翻身爬了上去。
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米宝睡着了。他看见娘坐在窗前的镜子前梳头,镜子里的娘又年轻又漂亮,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的从肩上垂到腰际,娘一边用桃木梳子梳着,一边给他讲故事,这个故事已经听了好多遍了,每次都让娘再讲。娘讲的是在大山的老林子里有一个好心的神仙,他盖得房子结实又漂亮,多大的风也刮不走,多大的雪也压不塌,他种的大白菜有洗脸盆那么大,土豆大的赛过西瓜,女孩子吃了白净又聪慧,男孩子吃了高壮又勇敢,老人吃了健康又年轻。但是他住的很远很远,要找到他学到他的本领得付出很多辛苦才行,好多人都去找寻,有的人找到了,但是受不了艰辛的劳作;有的人半途受不了磨难就返回了。娘每每讲到这里总是说,神仙也是凡人做,只是凡人心不坚。米宝说,娘,我心坚,长大我去找。娘笑了,说,好啊,娘等着。米宝看见娘站起身,走到镜子里,不见了,他急忙伸手去抓,不小心碰翻了娘梳头用的桂花油,清甜冰凉的撒了自已一身一脸。
米宝猛的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清澈透明的露水正从草叶子滴落到脸上,他伸着舌头接了,甘甜清冽。他翻了个身,手指触到了硬硬的光滑的东西,凭感觉米宝知道是弓,他记起那是昨天瘦子踢过来的,此时不知是他碰到了弓,还是弓找到了他。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模模糊糊看到盛着箭的灰白色的羊皮桶在草丛中隐现,他把弓背到身上,走过去,将箭桶提到手里,眼望着晨雾缭绕的镇子,心里默默和它告别。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他想。他要像鸟一样自由的飞走,飞到娘讲的故事里去,去找那会盖房种菜的神仙。
他走上山坡的时候,再一次回头看他住了三年的谷底镇,眼睛在高高大大的桃子家的房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向着密密的树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