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盲女

我想我现在可以猜到你是谁。”

    他拿起匕首，像观赏猎物一样挑起盲女的下巴，他的眼神中还藏着一些其他的什么，有惋惜、遗憾，或者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你应该就是他们所传说的“白眼的蛇魔”。”她仰着头，丝毫不在意下巴下有一把匕首。

    “那你也应该听说过，看到我双眼的人都会变成像我一样的怪物。你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匕首放下，收回到自己背后的侧囊中。

    “我不怕你，因为我看不见。我不怕死去，我的死早已被别人掌控。”顿了一会儿，她说“可我相信奇迹，我相信有一天我仍旧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死，就像我父母所信仰的那样。”

    他仔细打量着盲女，盲女单薄的身躯与帐篷外的那群“怪物”相比如蝼蚁之于泰坦。“你能活下来并不是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的，对么？”

    “并不是现在所有活下来的人当年都选择了罪恶，也有些人艰难的坚持了下来。”

    “你的父母在哪儿？”

    “我的爸爸被那些人吃了，我的妈妈也被那些人吃了，他们为了让我活得更久一些，争先让那些人先吃自己，即使他们也知道，马上我也会被吃掉。但是他们说奇迹一定会到来，只是需要时间，哪怕这些许时间需要生命来交换。”

    他骤然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降低了几十摄氏度。

    “我也相信奇迹一定会到来，”盲女说，“即使今天就是他们吃我的日子。”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盲女，从腿侧拔出了一把匕首。

    “现在，你来了，我的奇迹。”

    手起刀落。盲女身上的绳子被全部割开。“你自由了。”说完，转身离开。

    “可以带上我么？”盲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一个趔趄。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刚出壳还走不稳路的雏鸡，然后没理她，走出了帐篷。

    活书猛然从我口袋中飞出，在我面前舒展开他的身体，白色的纸页上龙蛇飞舞般浸出一行墨字：“带上她！她是改变他未来的关键！”

    看完这行字我立刻飞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他视我如无物，径直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

    “你应该带上她，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我冲他的背影说。

    “同病相怜罢了。”

    “你需要一个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朋友只是一个可以无限接近你的潜在敌人罢了，没准哪天，他会一刀捅死你。”

    “可你知道她不会，而且多一个人同行总是好的，不是么？”我绞尽脑汁来想出更多话来劝说他。

    “我不知道，而且，我不需要一个拖累。”他说话的语气总是不容反驳。

    盲女从帐篷里追了出来，似乎能看见一样面向他，“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我可以听出每一句话的真假，也能感受到人的恶意，如果你愿意带上我，我不会拖累你的。”

    他站住，似乎在思考，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如果你跟着我，我会杀了你。”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盲女愣了一会儿，快步跟了上去。

    “你刚才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令人感到紧张或是被威胁的感觉。

    “我不喜欢被人试验，我听得出来你那句话是假的。”盲女回答者，紧跟着他的脚步。虽然眼睛无法睁开，可竟然能紧紧跟着他。

    “事先说好了，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他说着这话，却露出罕见的一点点笑意。听着这话，盲女再次楞了一下，也露出了微笑。

    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口袋中，活书里夹着的那一页写着“白眼人的未来”的灰白色纸页剧烈燃烧了起来，在我慌忙拿出来的短短一息间，那一页灰白色的纸页被燃烧掉了一大半。

    我拿着那被烧掉了一大半的灰白纸页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我也了解一些。每隔五十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牛羊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迁徙，没有人能找到它们最终的目的地，而这次迁徙将会持续两年，两年之后，所有的牛羊才会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而这是一个肉食者的世界，当食物消失时，他们便会自相残杀。没有人会保护弱者，所以吃人是被允许的，因为弱者无法生存，他们一定会被吃掉。软弱的素食者在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中被屠杀灭绝。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弱小肉食者会被同类吃掉。几乎所有现在活着的肉食者都是靠着弱者的死亡活下来的。弱者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可一个无法看到这个世界盲女，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她又是怎样度过了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为何在白眼人答应盲女跟随他的那一刻，那象征着白眼人未来的灰白纸页便燃掉了一半？我想不明白，我问梦，梦也只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