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慧开门的一瞬间,我闻到满屋臭味。门内一片昏暗,借助开了的门透进的亮光,我见迎门一排鞋柜,柜里的鞋全跑到地上,发出鞋臭味。皮慧一秒钟内关了门,我眼前一片漆黑,皮慧家窗帘密闭,又不开灯,大白天,弄得像进了鬼屋似的。
进门换鞋是应有的礼貌,可我不想委屈自己天天用中草药洗泡半天香喷喷的脚,不肯让它们伸进地下那堆脏物。我不客气的穿鞋踏进黑暗的客厅,眼睛猫眼般迅速调整了瞳孔的焦距,屋中的一切仍然不肯从浓雾中显现,但我的猫眼对房子的构造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是间大套,座落在闹市的黄金地段,有四室二厅,近二百平米,是皮慧老公单位的福利分房。
我在昏暗中踏着满地狼藉,进了大客厅,估摸是一张沙发,一屁股坐下去,沙发发出响亮的怪叫,吓得我跳起来,原来沙发上躺一尊电子琴,被鄙臀弹奏了。我换位置臀,屁股又被琴旁一堆小山似的脏衣服包围了,鼻子嗅到脏衣服中积攒的汗味。我坐无可坐,尴尬地站起来。皮慧和她的女儿苗曼昏暗中跟了过来。我请皮慧开灯,或打开窗帘。我发现皮慧家窗帘是特制的,像照相馆暗室用的,这真是件奇匪夷所思的事。皮慧不吱声,也没有举动,我的第六感觉是皮慧在用眼觑女儿苗曼。等了一会,我见没动静,兀自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顿时,阳光像千万条彩线射了进来,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满屋雾霾般的埃尘,仿佛这套房自盖好就没用过抹布。桌上厚厚的灰使我想到,如果皮慧家发生凶杀案,警察破案会很神速,因为疑犯一步一个脚印,一动一枚指纹。又一想不对,杀人犯会打扫战场,等于帮皮慧打扫卫生。苗曼见了满屋的阳光立刻霜打了的叶般蔫头搭脑。我很纳闷,苗曼居然怕光?像早已进了历史的柯达胶卷。
此时,一个小男孩从密闭的卧室出来,我仿佛又迎来一缕阳光,弯下腰问小男孩: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吱声,皮慧在一边说:
“他叫流流,是我外孙。流流,快叫爷爷好!”
我给了流流五百块钱做见面礼。皮慧说:
“快谢谢爷爷!”
流流仍然不吱声,接过钱,塞进兜兜小口袋,不叫人,也不说谢谢,兀自玩着手中的苹果5,小手翘着兰花指一点一点的,好像在上网。这么小的人会上网,他手中的苹果5在我眼中就是奇技淫巧,属少儿不宜。
我见流流长得像山顶洞人,断定他像爸。苗曼虽然不漂亮。不是这种长相。看来,小伙子将来发不了财。“儿子像娘,金子堆墙”嘛,他明显不像妈。据参加苗曼婚礼的王平均反馈,苗曼三十五岁才结婚,横挑竖选,总算找了个门当户对的,“齐天大剩”配“北京猿人”。苗曼老公长得跟孙悟空像,不过,孙悟空比他漂亮。他是博士,自己开公司。苗曼择偶的标准向老妈看齐,下决心要像皮慧一样,找个老爸般出类拔萃的男人。
皮慧老公确实优秀,虽然长得鼓眼凸腮,退休前却是副厅级。可惜去年去世,刚退休就癌症了,几个月闪电离世。李商隐的《无题》爱情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正是他的人生写照。否则,以他的身份,退休金一定优渥,晚年生活一定幸福。可叹薄福,俯首甘为孺子牛一个甲子,享受不到荩献后之回报。
前不久皮慧打电话向我诉苦,说女儿女婿离婚了,苗曼净身出户,只分到儿子,连儿子的抚养费都没到手。如今皮慧不仅仅是老保姆,负责外孙的饮食起居,幼儿园晨昏接送,还是提款机,不但要养女儿,还要养外孙,苦不堪言。原来皮慧前女婿不但没钱,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公司亏本,也就一皮包公司。
苗曼跟前夫婚前都以为攀高枝了,男方以为女方爸爸是贪官,家财万贯。女方以为男方是土豪,嫁给了荣华富贵。结了婚双双原形毕露。苗曼一直来是吊在父母脖子上的安娜,读了所三流艺术院校,毕业后因为面子工程问题,并没有导演肯请她演女一号,恨天恨地。好在有老爸,苗曼不愁没工作,但都干不长,多则一个月,少则三五天,都是她炒工作鱿鱼,几乎没挣过钱。苗曼老爸虽是高干,不算贪官,苗家消费水平高,喝高档茶叶,老苗抽的烟也是高档的。燕窝、冬虫夏草常吃,苗曼挎欧时力包,穿克里斯汀·迪奥女装,戴一块江诗丹顿表,表面上镶嵌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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