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保姆很能干,从不买超市冷鲜肉,总是去菜场买新鲜货,自己处理。先用盐在肠壁内外反复揉搓,再在清水中翻洗干净,再用面粉反复翻洗揉搓冲洗,直到没有异味为止。这种精细下力气的活,绝对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臭的传统劳动妇女,才能胜任有余。
明远虽然贪吃,但是爱干净,做家务有点懒惰,要他亲自下厨收拾那玩意,真是太难为他了。
明远住的卧室,在整栋老房子的二楼。那是外婆的婚房,木制走廊的尽头,挂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照片上外婆头披白纱,细眉弯眼,极尽妩媚风流之能事,典型的民国美女;外公西装革履,绅士风度,靠在一架古董钢琴旁,手扶外婆肩膀,一副羡煞人的幸福样。
外公是钢琴家,从欧洲留学归来,认识唱越剧的外婆,一见钟情为伴侣,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夫唱妇随过一生,从来没搬过家,五个子女出国之前,都在这里出生长大。在外公去世之前,他们在此居住了六十年,后来外婆年纪渐老,上下楼不方便,就搬到一楼客房住,与四川保姆为邻。明远来上海读书,顺理成章反客为主,住进当年的主人房。
明远很喜欢这屋子,中西合璧的风格,古典奢华高贵唯美,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感觉。他睡的龙凤雕花大床,据说是从宁波订制的,走水路船运到上海。古色古香的五斗橱,樟木箱子,是上海名匠的作品。一对米白色描金英式沙发,据说从伦敦运来的,一张亚麻色法式美人榻,据说是巴黎设计师手笔,至于那架古董钢琴,据说是一位德国亲戚送给外婆的结婚礼物。
当年的无数荣耀,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没了当年的华丽,却有残留的贵族气息,提醒住在里面的后人,赵家曾经的辉煌。外婆家的几位子女,个性均低调文静,偏好文学与艺术。与致力于商场政坛军界,在海外呼风唤雨的黎家子弟相反,赵家虽然不缺钱,却无人从商从政,各自继承家传才艺,在海外靠才艺生活,琴棋书画诗酒花。
明远的钢琴技能,得力于母亲的真传,从怀胎十月开始,母亲就每天弹琴给他听,可以说他一出生起,音乐就浸到骨子里。他从小有弹琴天赋,性格安静专注,非常坐得住,不像他的弟弟明睿,死活不肯学钢琴,一坐到琴凳上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武汉读书期间,每周末回父母家住,都会弹一曲放松神经,但在上海外婆家,他就没这个自由了。每次回家都是晚上,外婆老来神经衰弱,七点早早上床,有一点动静就睡不着。可怜的他坐在琴凳上,空对着昂贵的德国古董,只能虚挥手势,在脑子里过过瘾。
可是今晚有所不同。吃过晚饭洗过澡,换上柔软的白色睡衣,躺在龙凤雕花大床上,望着床头的帐幔,脑中遐思弥漫,尽是香艳场景。钢琴不再诱惑他。诱惑他的是电脑,网络那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