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玄明与建马之间如同无数血色藤蔓交织出的巨大根茎,又将建马包成一个蚕蛹。
夜空之中,建马的血液,汩汩流向站在地面上的褚玄明,如同他的生机一样,慢慢消逝,消逝…
“嗖嗖嗖……”
诡异的肉丝如同绷紧又松开的皮筋一般,盘旋而回,缩进褚玄明的右手之中,消失不见。同时,一摊枯骨从高处落下,砸在地上,弹起一片烟尘,枯瘦的骨架与大地融为一体,像是亘古之前就已经腐朽成了那样。
黑夜重归寂静。
“哈啊~”这就是力量,甘甜的鲜血带来的无穷力量!
“哈哈哈……”蚯蚓般的股股血脉又涌遍全身,双眼通红,眼眶上血管翻动,褚玄明紧握右拳,抬起绕满粗壮血管的右臂,仰天长啸!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无上天神!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翻天揽月,无所不能!
心的狂野,九州四海,苍穹星辰,都要臣服!
忽然,寂寂夜空之中,梵音四响,无数神佛低声默唱,声音虽沉,却如同洪钟大吕,将这空荡荡的夜,震得乾坤跌宕。
好似这天要翻、地要倾。
褚玄明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无形巨力挤压在自己身上,又将自己刚刚积蓄的无边力量,慢慢抽去,膨胀的血脉逐渐萎缩,身体越来越无力,心里的豪气缓缓消逝,自己变得越来越迷惘,迷惘为何自己会变成这样。
“镇!”
梵唱唱完,一声断喝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同巨锤敲击在了自己心头,褚玄明脑中一轰,双眼上翻,晕了过去。
天边飘下一个黑色身影,黑袍罩满全身,犹如鬼魅。
黑袍人飘落在褚玄明身旁,叹息一声,身形一转,又消失在朦朦夜色之中。
“玄明!玄明…”
褚玄明缓缓睁开双眼,这是一日之内他第二次被石原叫声喊醒,不过这一次褚玄明感觉精神好得多,除了身上刮伤尚未痊愈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畅快,又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只想纵声高歌一曲。想想之前经过,心有余悸,若是告诉他人,肯定把自己当妖魔对待。他轻轻握了握右手,已经做好打算:要将一切烂在心里,永不告诉别人。
大难刚过,天空隐隐现出鱼肚白,终于,夜尽天明,彷佛苍天都松了一口气。
褚玄明两人互相搀扶着顺水往村里走去。
“石胖子,你怎么发现我的?”
“怪鸟把你抓到天上,飞到这附近就是一阵尖叫,我身上包着泥,眼睛还是睁着的。”
“你倒是一夜轻松,烂泥包着舒不舒服啊?”
“舒服什么,水蛭在我身上钻了几个洞不说,最后还是被那大蝙蝠发现了。”石原使劲挠着全身各处。
“那你还有命在?!”褚玄明惊讶道。
“当时被怪鸟一吓我就晕了过去,”两人此时正好走到最初猪脸蝙蝠偷袭的地方,石原指着一处泥潭,道:“醒来就是这样子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自己看吧。”
褚玄明定睛一看,竟发现几百只大大小小的猪脸蝙蝠,都是七窍流血而死,死尸围成一个不规整的圆圈,而圆心正是自己之前打斗过的地方也是石原的藏身之处。整个河滩散发着浓浓的腐气,腥臭难闻。
“人呢?”石原突然尖叫道。
“什么人?”
“乡亲们的尸体啊,我去找你之前,这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相亲的尸体,我忍着恶心都查看过了,没一个还有鼻息的。现在,现在他们都去哪了?”
这么短时间内,就算有人来收尸,也不可能收拾得如此利索干净。石原骇得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唉,别管别人了,先管好自己吧。”
这一夜,在褚玄明的内心世界里留下了太多印记,心情复杂,心伤、无奈、疑虑、惊骇、还以一丝莫名的兴奋,五味杂陈。再也没心思去深究为何独独石原无事,乡亲们又去了哪里,更懒得理会猪脸巨蝠为何这个死法。自己身上的怪异之事都有些懒得管,何况其他。
石原更是身宽心也宽,牢骚一阵,便作罢再也不谈。
褚玄明与石原站在村庄路口,一阵默然,此时蚕首村已经寂无人烟,失去了作为一个村庄的意义,初生的朝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映在寂寂的路上,映在倾塌的屋顶。或许,这一刻,他们还有留恋,还有不舍,但世事变化,白云苍狗,离开的终究要离开,凡人不过是命运的玩偶,任它玩弄,任它安排。
两人顺着河水一直东行,直到河水骤降,形成一个瀑布,只好踩石渡河,穿过古树参天的茂密树林,往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