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摆正在面壁大口的中央居高处,更显出几分的霸气与尊荣。也不知这样的乡野渡口,有否高屋深宅,或者美墅大院,能让龙叔并那公主,这等尊贵人士下榻。想必害苦了乡里的名望长者,一定多费了几番折腾,不知怎样款待才是个好。若是欠考虑周到,得罪了某个天朝的大员,甚至这来的龙叔,还有太子的公主,哎呀妈也,怎是个办法?只得背地偷偷骂显阔的龙叔。为啥在龙门峡城池不下榻休息,非要找野人渡。这个鸟要吓飞,人要惊哭的鬼地方。况那些长者名望,也俱是从四面乡里匆匆赶赴过来的。自己还没个便利处,倒还要为贵人张罗了。
龙叔坐定龙体,稍稍呷了几口茶。也不和旁人搭个话,或是叙谈个乡里什物,只叫那早已预备两旁的唢呐鼓乐队,净给太子公主的大婚奋力奏鸣起来。一时间峡谷喧嚣,把那本就无几个人丁的江岸,吹打得更加寂寥莫名了。一群群鸟雀子,兴许也被这婚乐颠倒了,便飞将出来,折折腾腾的在野人崖壁上空翻跃。再过一阵,几个乡土的长者,怕是为了恭维龙叔们。便让准备好的两列队伍,从渡口后方走出来,手头均挂上当地土制的鞭炮。劈哩啪啦、噼噼啪啪,鞭炮声盖过鼓乐。只不过人们紧绷的面皮,倒没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龙叔那张阴郁尊荣的面貌,于炮屑的烟尘中,更显出十足的捉摸不定。可能这次长途接亲,虽然诸事倒也顺利,只是这公主,自小的放肆管教,有点油盐不进,处处和我龙叔对撞着干了。哼,乘着下榻野人渡,看我怎么收拾你个小野性子。龙叔边思量着,边没颜没色地点头示意:本地的长者们预备的甚好。
那个中的一个人士,像是读书人的装扮,更像是得了恩宠般,探头低身在龙叔侧畔。一面耳语,一面挑着白眼刺探着龙叔爷爷的欢心。少毕,那读书先生昂首站立,击掌两声。渡口两边便响起一片清脆、稚嫩的童子声。还未寻声望去,那些孩童倒忽地跑将出来,边跑边尖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龙爷千岁!龙爷千岁!千千千岁!天天千岁!”童子们均是十岁左右的光景,有些可能四五岁的幼稚状。他们不仅喊着欢迎口号,还各人手中举着鲜花、本地特产果品等,用果盘盛得满满当当。童子们本来就幼弱可爱,又举着些力不能胜的物件,有两个竟也弄丢了礼物,吓得慌忙去捡,又抓不牢靠,扑通扑通直摔跤。众人看着好闹,都笑起来。那先生又拍掌两下,孩童们像得了命令,便如兵士立马列好队形。又边喊欢迎口令,边走出一个俊俏俏的“龙”字图形,忽而变化出“千”字图形。龙叔看着倒也好玩,便皮笑肉不笑起来。先生迅速拍掌三下,孩童们嗖地,像归心的利箭,均绕着龙叔坐的龙椅跑将过来,边跑边扑地跪在龙叔面前。口里还喊着“龙爷千岁!龙爷千千岁!”而手里呢,那些鲜花、果品等,俱都呈现在龙叔伸手可及之处了。龙叔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过立马正襟危坐,一面拿个峡江有名的柑橘尝尝,一面招呼左右,让孩童们散去,并给他们散些小吃点心之类。少刻,又赐那个读书人的先生一个座位,陪侍在脚前。原来那先生是这地方一家乡野书院的老师,故而甚懂得市面上的尊卑礼统,便在这荒野演出个龙心喜悦的大戏。
那边公主的婚船,已经停靠码头多时,就等公主上岸了。龙叔听得报告,便让鼓乐齐奏,自己也颤巍巍起身,在众人侍立下,一起到江岸边。至于书院先生,则命令童子们举起鲜花,站于岸边欢呼公主,叫的词儿也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太子大婚!公主大喜!龙凤成囍!千秋万代!”只是稍变了下。
公主早在船舱里看见岸上的欢迎状,因为本来离得也不太远。公主一面愤愤地讨厌龙叔作派,一面不得不准备下岸的装扮。正要出舱,玉娥忙给公主戴上大红布盖头,又搀着公主,准备登上花轿。哪想公主一看是花轿,便不乐意了,自己有手有脚,为啥还要踩个花轿下船上岸。玉娥一面解释,一面陪着小心,生怕公主生气。没想公主这次真执拗到底了,说是不自己走,绝不上岸。玉娥没法,只得报告龙叔。龙叔看看左右,不下船是下不来台的。况是乡野地面,也不用太多礼款,也就由着她了。
江峡本来险峻,峡口又如瓶嘴,时候正在黄昏之间,便起了不大不小的风。风吹着江面,把个浪花与船只吹打得阵阵作响、左右摇晃。公主本是坐了十多天船的,身体虚弱得很。双脚踩上船板,心头虽然倔强,脚下还是有点虚软。
岸边依然鼓乐喧天,把个峡谷吹打得热闹非凡。人们只觉得一时人声鼎沸,过会儿从山间,好似也飘来欢迎声。忽然发现不对劲,野人崖壁上的树枝、草丛都翻滚起来,夹杂着叽哩哇啦的怪叫。忽地山谷一声长啸,哎呀妈呀!
“野人!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