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哇——”一声宛如婴儿般痛苦的嚎啕,震耳欲聋。
凌若夕听得心头发酸,犹豫了半响,才抬起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
“没事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混杂了仇恨的呢喃,冰冷刺骨。
云井辰深吸口气,转开头,不愿去看她这副沉痛的样子。
他宁肯她如以往一样要强,宁肯她真的没心没肺,因为那样,至少,她不会受伤,不会感到痛苦。
安抚好小一后,凌若夕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带着他,踏入这好似人间地狱般的战场,尖刀部队的死伤极其惨重,拨开枝桠,随处都能见到横尸摆放的尸体,训练基地里,更是宛如被鲜血冲洗了一般,刺目的红,铺天盖地。
浓郁的血腥味,让小一痛苦的弯下腰,扶住树干,难受的干呕起来。
就连早已对杀戮麻木的凌若夕,此刻也难受得紧。
站在这里,她仿佛回忆起,昔日队员们一边咒骂着自己,一边乖乖加入训练的身影,记忆的闸门彻底敞开,原本以为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旧回忆,但在此刻,却成为了她唯一可以用来缅怀,用来思念的存在。
她伸手搀扶住小一,顺着血迹斑斑的山路,继续上行,一路上,这个曾不停黏在她身边的少年,却少见的沉默,原本清澈、单纯的双眼,蒙上了淡淡的灰,好似蒙尘的珍珠,再也不见了昔日的光芒。
若说山林间,是人间地狱,那么,山巅的画面,就好似炼狱般可怕,竖着尖锐利刺的栅栏上,尸体堆积如山,那些被削尖的木头,笔直的贯穿了队员们的尸首,残肢断胲散落一地,殿宇的墙壁上,无数鲜血飞溅。
凌若夕甚至能够想象出,在这里,他们进行着怎样可怕的殊死搏斗。
双目猩红,她用力咬住舌尖,将那漫上喉头的哽咽强自吞下,她不能哭!不能哭!
脚步沉重的穿过前方的空地,入脚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块是干净的,跨入门槛,只一眼,压制的眼泪,蹭地染上眼眶,她泪眼婆娑的死死盯着正前方,那把属于她的专属椅子,此刻却被几具尸体拼死保护着,队长们瞪大的眼睛,张开双手,护住椅子,鲜血将那白老虎皮,染成了红褐色。
整个大堂凌乱不堪,房顶的横梁摇摇欲坠,却只有那里,完好无缺。
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碎响,好恨,她好恨!
“难受的话,就哭吧。”云井辰不忍的说道,这样的画面太过悲壮,她心里有多不好受,他很清楚。
“哭?”凌若夕好似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冷哧一声,明明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固执的不肯掉下一滴来,那红得似要滴血的黑眸,泛着狼光,宛如两把啐了毒的匕首,杀机尽显:“我怎么可能在他们的面前哭泣?我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是捍卫我尊严的勇士,我的眼泪,只会亵渎他们的心意。”
谁曾说过,我们不应该流泪,那对内心来说,是身体的败北。
她不会哭,也不可能哭,哭泣能改变什么?若是哭能够让他们重新活过来,哪怕哭瞎了这双眼,她也在所不惜,但是,这可能吗?
凌若夕缓缓松开了紧握住小一的手掌,手指轻轻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尔后,她挺直了背脊,宛如意气风发的将军,一步一步绕过这遍地的尸骸,绕过这满地的血泊。
她亲手将压倒在木椅上的尸体挪开,将他们整齐的排放在地上,四人一列,足足排成了三排。
随后,她走向上首,站定在那染血的王座前,猩红的血目,深深的扫过下方的众多尸体,嘴角颤抖的挤出一抹笑。
云井辰眸光黯淡,这种时候,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这个女人的骄傲,这些追随她的人的傲骨,都让他动容。
双手轻轻搭在木椅的扶手上,墨色的衣诀垂落在地,她慢吞吞的坐下,在这满室的血腥中,稳坐如山。
她依稀好像看见了,从这些尸骸中,缓缓飘荡出的灵魂,看见了他们齐聚一堂,打趣斗嘴的画面。
双手紧紧握住扶手,只听咔嚓一声碎响,那把椅子,竟被她硬生生削下了两块木头来,尖利的木屑刺入她的指头,但这点疼,怎比得上她内心的疼痛?
怎比得上,亲眼目睹这帮兄弟们,惨死的悲拗?
“你们放心,黄泉路上,你们将永不寂寞。”很快,她很快就会送那些敌人,去黄泉路陪伴他们。
那些欺辱了他们的,那些伤害了他们的,她会连本带利,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
血债,必将血偿。
一阵凌厉的凉风从屋外刮来,风声鹤唳,好似婴儿的啼哭,又似,亡灵的悲痛哀鸣。
她知道,这是他们的许诺,是他们的誓言。
耳畔,恍惚的响起数道参差不齐的声音,他们在说着,若她为将军,他们便是那长风,为她环绕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