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部、兜户部、犁娄部的四位伯君被人押了上来,在空地中央跪倒,神情皆惊恐万状。他们是三天前莫名其妙在睡梦中被抓走的,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连身边的护卫都没察觉到动静。
他们落在善吒和敖广这两家伙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若不是伯禹特意叮嘱过不得伤人,估计早就被弄个半死了。但善吒和敖广也没客气,虽不直接伤人,却通过种种手段威吓一番,这四位伯君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将能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
私下审讯是一回事,但要想正式处置他们,必须当众公断,这也是中华各部的传统。
一见到这个场面,众人就有些乱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四起。上次伯禹大人召集各部族首领议事,无果而散,今天再把大家召集来,甚至连各村寨族老都请来了,应该就是要商议出一个结论来。各部首领无人缺席,恰恰就是这四位未到,没想到是被伯禹大人抓起来了。
伯益方才的话没有兜半点圈子,直接提到了无支祁之名,并给其行止定了性——就是为祸的妖孽。在场众人其实都没亲眼见过无支祁,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或多或少皆知淮神之事。
生活在淮水岸边的部族村寨,自古皆祭淮神,这只是一种民俗。可是这场大洪水之后,“淮神”真的冒出来了,据说若不恭谨祭奉它就会招至灾祸。又有传言说,只有商章、鸿蒙、兜户、犁娄这四大部才被淮神认可,有资格代表万民祭奉,而其他部族想“勾搭”上淮神都没机会。
而事实果如传言,其他的部族民众在水边总会遭受风浪袭击,不仅损失惨重还死了不少人,只有商章、鸿蒙、兜户、犁娄加上涂山这五大部无恙。涂山部虽然没有遭受损失,但也将部民都撤到了涂山后侧,平日不再靠近淮泽岸边,只有另外那四大部未受不利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小部族便开始依附于商章、鸿蒙等四大部,甚至逐渐被其吞并,这四大部亦趁机占据了淮泽岸边的大片土地。
剩下的其他各部族只能尽量远离水边,他们对此情况是既害怕又无奈,对商章等四大部的态度是既羡慕又嫉恨,但是又没法说什么,谁叫这四大部走运、得到了淮神的青睐呢?
今天伯益大人一开口,两句话就将内情抖了个底掉。看来伯禹大人已查明那所谓淮神的底细,而且根本不害怕妖邪,就是要当众处置此事。在场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纷纷开口相互询问议论,说什么话的都有。
这时獬豸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声冷哼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场面瞬间又变得安静了。待瑞兽闭上眼睛又重新趴好,坐在案后的子丘问道:“四位伯君,你等刚才可听清了伯益大人的指控?”
这几人纷纷开口道:“伯禹大人、伯益大人、子丘大人……事出有因,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护部民……”
善吒声如震雷般喝道:“住口!现在是子丘大人问案,只是问你等听没听清楚方才伯益大人的话,并未要你等辩解为何要那么做。你等只需回答大人之问,问什么就答什么,少说废话,最终会给机会让你们自辩的。”
四位伯君只得答道:“听清楚了。”
子丘又问道:“你等已将部族祖祠改为祭奉淮神之地,可有此事?”
四位伯君低头道:“有。”
此言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哗然,随即传来各种喝骂之声。将祭奉祖先的地方改为祭奉淮神,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四位伯君虽然这么做了,却是秘而不宣,部族内部也只有少数参与此事的高层知晓,普通部民亦不知情。
难怪这四部这几年祭祖时搞得神神秘秘,普通部民都没有资格进入祖祠,只能在空地上拜祭,平日还有护卫看守祖祠,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四大部得到淮神的青睐,平日在水边举行各种仪式祭奉淮神,这些都是公开的,但此事却是个秘密。
这次獬豸没再睁眼理会了,任由周围喝骂声四起,到最后还是子丘举手示意众人住口,现场才重新恢复了安静。子丘又以手指空地旁的大树,树干上削平了一块,烙刻的正是《五教》、《五刑》与《九德》之典,缓缓开口道——
“我等临世之初,皆赤身柔弱、一无所有。立祠祭祖,乃是感激先人赐生、赐养、赐成之功德,不仅赐我等之身体发肤,亦留今日所享用的一切。不忘身从何来、不忘德之所教、不忘何以立世,此为孝。
那水妖无支祁,兴风作浪残害万民,挟洪水迫世人祭奉,有何功德于各部?且不说那水妖不配被奉为淮神享祭,而你等竟然连祖祠都改祭妖邪!伯君应有六德,请问你等居何德?不配为伯君、不配为贵士、亦不配为人子!”
四位伯君跪在那里皆低首无言,子丘又问道:“你等不仅率部民祭淮神,自去年始,另有秘祭仪式,每月挑选一对生机完足、体魄康健之童男童女献于淮神。四部轮流秘祭,至今已残害二十四人,可有此事?”
四位伯君一听这话,皆软倒在地颤声道:“大人饶命!容禀详情……”
他们并未直接回答有或者没有。獬豸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口吐人言道:“有!”
这下场面可炸了,很多人都蹦了起来,指着四位伯君厉声喝骂,假如不是要注意行止,估计大小石块都已经砸过去了。活祭风俗自古有之,甚至到如今在偏远部族中还有保留;再比如开战之前,斩杀擒获的战俘以祭旗仍很常见。
但自颛顼帝时,中华天子就已经明令各部,禁止在祭礼上使用活人祭祀。况且这四位伯君并不是公开设祭,而是私下里秘设仪式,并用本部族人偷偷地活祭,这可是犯了大忌了!
这些年来因水患肆虐,很多人流离失所,因各种原因死伤夭折的部民亦不少,其中少了二十四个小孩,只要手段做得隐蔽,也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但这样的事情做了却绝不能说,若被公开挑明,谁都不能容忍。
子丘问案,几乎没什么废话,而且只问了两件事情,让四位伯君回答有或者没有。这两个问题清楚之后,无论那四位伯君再怎么辩解,罪行都已经坐实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该如何处置了。子丘站起来转身行礼道:“伯禹大人,这四位戴罪伯君,当如何处置?”
伯禹冷冷道:“且收入囚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