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仿佛一对针,刺入他心头,看着都觉得痛苦。
她喃喃呼喊:“你把命借给我吧,你的命给我来活着吧,我死的好惨呢,把命借给我——”
姚小船连呼吸都忘记了,哪里还记得呼喊,转身就是拼命逃。
这一逃,也不知道是跑了多少时间,待他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姑娘,又哪里有人追自己,原来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茫茫的灰雾。在这苍茫深处,有钟声沉厚,一撞又一撞地传来,姚小船心想,这有钟声,定然是有人在的,也许就是城墙上那群和尚,如此想着,总算是惊慌稍定,循着钟声所在,又是摸索过去。
大约是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也缓缓出现慈眉善目的阿婆,乖乖的小孙子搀扶着她,两个人慢吞吞地走着,姚小船喜道:“阿婆,你们这也是回去吗?”
阿婆慈笑着回答:“是啊,小朋友你也是去那里的吧?”
“嗯嗯,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了。”姚小船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走到那阿婆身旁,去搀扶她,且说着:“阿婆我也来扶着你,我们一起走,这样安全的多。”
阿婆微笑着,赞道:“如今像你这么有善心的小孩子,已经好少见了,阿婆谢谢你啊。”
姚小船亦是天真笑起来,有些难为情,不觉低下了头,却在这时,他看见了自己满是尘沙的鞋子,而那阿婆的裤管下,空空荡荡的,竟什么都没有。他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去看这阿婆,却见她面色惨白,发髻凌乱,隐约还带着血迹。
这么看着,那阿婆亦是回头看他,叹道:“好孩子,阿婆年纪大了,就这么去了倒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可怜我这四岁的乖孙子,也得陪我走这条黄泉路,我这心里总是难过啊。”
说着,阿婆就要垂泪哭泣,拿衣袖去擦脸,那乖孙子却嘻嘻一笑道:“我不怕,十八年后等我长大了,就去把那些妖兽都给杀了,反正是看见什么,杀光什么!”
他笑起来,如此幼稚的脸上,竟是说不尽的怨毒。
姚小船吓得跳开几步,阿婆却叹道:“唉,总算是到了,好孩子啊,我们先走一步了。”
说着,在那重重的钟身里,阿婆和她的乖孙子朝前一跳,只听得落水声起,两个身影同时消失了,姚小船赶紧看去,却是一条浊流滚滚的黑色江河!
这黑河凭空出现,黑波汹涌,尽是朝东也望不到尽头,朝西也望不到尽头,河流宽广无涯,竟连彼岸都是隐没于茫茫云雾中。凝眼细看,姚小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河里竟是有无数的人影,在翻滚挣扎,渐渐的,还有咆哮声、哭喊声、猖狂的大笑声,种种声音传出。
那名阿婆与她的乖孙子,此时赫然也在河中,满面狰狞,渐渐头皮褪去,剩下蠕动的骨肉,所有的肌肤都如同被腐蚀,黑浪扑来,潮头跌宕,几个眨眼功夫,那阿婆和乖孙子也就消失不见了。
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姚小船转身就想走,岂料此时的面前,竟也成了茫茫的悬崖。
这,竟是一条不归路!
“来来去去亦匆匆,生生死死皆幻梦。
我笑世间多痴物,看不透悲欢种种。
恩怨到头终究去,百年拼命回头苦。
茫茫归入地府中,由不得走黄泉路”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茫茫的黑雾中飘来,姚小船此时是进也不能,退也不可,一颗心如在火烧焚烧,又是害怕,又是无奈,下意识地想到,若是石小毅在身旁,凭借他那一身本领,自己一定可以保住小命的!
黑雾里,缓缓显出一条独木舟,舟子上蒙面老者撑着船,渐渐靠近。
这飘渺的歌声,正是从他那儿唱起的,似乎也发现了岸上的姚小船,那老者缓缓靠岸,手中船桨朝着岸上一抛,竟直接化成了一条绳索,稳稳当当,捆住了姚小船的身体,他挣扎着大叫,惊恐啊,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耳畔隐约有石小毅在喊他:“小船!小船你快醒醒!”
可此身远远晃动,直接入了那条独木舟,舟行黑河之中,所有翻腾的身影冲过来,就扑了空,尖锐的五爪从姚小船的身体里穿过去,硬是什么都抓不住。数声惊叫之后,眼看自己还是安然无恙,姚小船总算是勉强松了口气,眼看这老者的背影,在老者身后还拖着个布袋子,他忙问道:“老师傅,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呀?我还要回家去,小毅还在等我!”
那老者缓缓撑着船,驶入无尽的幽暗,他的声音飘渺着响起来:“去哪儿?你既然出现在了这条黄泉路上,你又该说是去哪儿?”
“黄泉路——”姚小船牙齿都在打哆嗦,战战兢兢地重复了几遍,船身摇晃,他一屁股跌倒在船头,身后竟是一个浑身紫色的恶鬼,吐着手臂长的舌头,朝着扑来,还在不住地呼喊:“还我命来,求求你,把命还给我——”
“小毅!小毅救我,救我啊!”姚小船大声叫喊着,此时除了石小毅,他可实在想不出谁还能来救自己性命了。
乘船的老者缓缓回答:“不必喊了,没有谁听得到的。坐了我渡船翁的船,也是你前世福泽深厚,善有善报,否则当堕入三途河中,经受五浊毒水洗浸,哪里能如此轻易登临判官殿?”
黑雾越来越浓厚,那重重的钟声渐渐消失,三途河中,多少冤魂厉鬼在那绝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