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再有琴音响起,弹琴的显然是另外一人,琴声空灵轻淡,有若空谷传音,悠悠扬扬,隐隐有劝喻之心,显然也是听出青影妃子心中的绝望,便以琴声开解。刘桑仔细听去,这一曲竟然是娘子在家中弹奏过的《萦尘》,而这人在音律上的造诣,显然远在娘子之上。
前后两曲,都有若天音一般,鸾凤争呜,绕梁三尺。
楼下众人纷纷猜测谁在楼上,有人道:“你们不知道么?适才灵巫山的月夫人前来拜访青影妃子,月夫人不但玄术闻名天下,其音律之道,在和洲也是无人可比,与中兖洲的青影妃子并称。”
刘桑想着果然是月姐姐,记得娘子说过,她的琴乐就是月姐姐教她的,话又说回来,这曲《萦尘》,也只有月姐姐和娘子那般的心境,才能将它弹得如此完美,便是那青影妃子,只怕也无法做到。
旁边有一男子,正在雨蕉楼前维持秩序,刘桑道:“这灯谜可还猜得?”
那男子道:“猜得,猜得,今夜乃是云笈七夜中最后一夜,青影妃子之话依旧不变,若有人能猜中十个灯谜,又作出让青影妃子满意的佳句,便可上楼。”
周围有好事之徒叫道:“这些灯谜如此难猜,青影妃子这不是刁难人么?”
另一人道:“也不能这么说,前日不就有人连续猜中十个灯谜?只是那人作诗之后,青影妃子虽然挂出灯笼,他竟然就那般不顾而去。”
好事之徒讶道:“竟有此事?”
那人道:“说起来,那人也是奇怪,戴着一个怪怪的面具,看上去阴阴冷冷的,极不舒服,有人说他就是来找青影妃子麻烦的,你说他既然猜中十谜,受邀上楼,却那般掉头就走,那不是故意让妃子难堪么?”
众人议论纷纷,胡翠儿却是瞅了刘桑一眼,想着“戴面具的怪人”,那不就是你么?
刘桑看着周围灯谜,略一沉『吟』,竟是一个个的猜了过去。
周围声音越来越小,全都在看着这猜灯谜的少年,只一会儿功夫,这少年竟然连续猜中十条灯谜。要知,这些灯谜考较的都是《论语》、《尚书》之类艰涩难懂,许多人读也不曾读过的先秦书藉,这里虽是扬洲,已经开始科举,但这些书,读过的人却仍是不多,更何况这些谜团尽挑其中偏僻难记的字句作谜底。
那男子亦是惊讶,他本以为,妃子的这些谜语。纵是有学问的,能够猜中一个两个已是不易,绝无人能连猜十谜,没想到前天有一人,今夜又有一人,扬洲人才,竟有如此之多?
那男子道:“公子请再作诗一首。”
刘桑笑道:“你取纸笔来。”
那男子取来纸笔。刘桑抓来两张宣纸,连续作诗两首,笑道:“这楼。我就不上去了,这两首诗,一首送予青影妃子。一首赠予月夫人,请先生帮我呈上去。”说完,牵起胡翠儿,掉头就走。
众人哗然,前晚那戴面具之人,猜谜作诗之后,牵了个美少女便走,这次这少年,则是猜谜作诗后,牵了个狐女便走。平白浪费别人梦寐以求,来之不易的机会,果然是珍惜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以青影妃子之美貌和才名。许多人欲求一见而不得,这两个居然跟玩儿似的,让人心中愤恨。
雨焦楼上,青影秋郁香与月夫人正在谈琴论乐,那男子捧诗上楼。青影秋郁香闻得又有人连猜十谜,作诗离去。极是惊讶:“可是上次那人?”
男子道:“非也,乃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青影秋郁香更是诧异,上次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年纪相貌,但按她想来,既能猜中那些灯谜,必是饱学之士,年纪应当不小,而这次,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要知,这些谜可都是她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而猜谜显然要比制谜更难,造谜之时,可以翻书倒句,百般斟酌,而猜谜的,就算要翻书,一时也不知道往哪翻去,只能纯粹凭着心中的灵思与学识的渊博,她素以才学自傲,却也心知,能够猜中这些灯谜的,学识必定在她之上。
将面前宣纸取来,却见上面写着:“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画梁春尽落香尘,小楼对月空长叹。桃李春风,香培玉妆;霞映澄塘,月『射』寒江;莫等韶华尽散后,始觉春光无限好。”
青影秋郁华看着诗作,怔了半晌,忖道:“这两阙,上阙点出我适才琴音中孤高自苦,哀绝之意,刚才琴散曲终,楼下喝彩一片,我反而心生鄙夷,只觉内中尽是庸俗之人,却原来还有人听出我琴中心思。而下阙与其说是劝解,让我记取身边美景,倒不如说是责备。莫等韶华尽散后,始觉春光无限好……仔细想来,这人不但听出我琴中孤苦,更是听出我虽自哀自怨,其实自己也不知为何而愁,固让我惜取大好光阴,不要等韶华过后,花谢香消,才开始后悔不曾珍惜美好时光。”
不由得站了起来,隔着珠帘看向远处,却见一个少年,正牵着一位狐女说说笑笑的往灯火阑珊之处走去。看着他的背影,青影妃子心中怅惘:“这人分明是我知音,却又似前日那人一般,绝尘而去,果然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知音尽有,求而不得么?”不由更是黯然销魂。
旁边月夫人也取来诗作,随眼看去,却见上面写着:“昨夜星辰昨夜风,少年戏月弄春阴;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先是红颜一怒,她是“月”夫人,这“戏月弄春阴”分明就是调戏,甚至比调戏还过头,“弄春阴”三字,简直就是欺辱。
正要发作,心中却又一动:“昨夜星辰昨夜风?”飘到青影妃子身边,同样往外头看去,也同样看到那牵着狐女说笑而去的少年。
再低头往诗下一看,发现角落里居然还用碳笔画了一个头大身小的少年,笔画简洁,却是惟妙惟肖,伸出两根手指,一副“你知道的”的样子,不由一下子红起了脸……昨夜?弄春阴?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细细玩味句中意味,再回想昨夜在星空下、秋风里与他的各种疯狂,身子竟是慢慢的发热。看着少年渐去的背影,真是怒也不是,羞也不是,就仿佛蜻蜓在水面上轻点而过,心湖漾起波痕,虽欲平静,却已触动,不但触动,竟还留连。
脸上的晕红更加的深了!这该死的义弟……你比那『乱』日『淫』魔更可恶……
***
刘桑牵着胡翠儿,走在如龙的灯火间。
胡翠儿清清脆脆的道:“桑公子,你给月夫人的诗里,写了什么?”
刘桑道:“没什么啊。”
胡翠儿娇笑:“还说你跟月夫人没有一腿?”
岂止一腿?两腿三腿四腿都有了。刘桑道:“不要『乱』猜,绝对绝对没有的事。”
狐尾娘摇着狐尾,撇着嘴儿,明显不信。
走了一阵,刘桑忽道:“翠儿,你先玩去,我有点事儿,等下再去找你。”
狐尾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应了下来,没有多问。
等她离开后,刘桑似是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忽的一个旋身,快速一闪,穿过一堆人群。那些人只觉有风刮过,连人影都没看清。
穿过人群,一个女孩儿睁大眼睛站在那里,紧接着便是“呀”的一声,掉头就逃。刘桑赶紧追啊赶紧追,女孩儿快快逃啊快快逃,一小一大,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在夜市间到处穿梭。
似这般追了许久,刘桑竟然无法追上,只好定在那里,喘了喘气,歇息一下。
女孩扶着墙角,从另一边探出头来,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又眨啊眨啊,一副“来追我啊,爹爹再来追我啊”的可爱模样。
刘桑……败!
小婴……我不是要跟你捉『迷』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