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憨憨一笑,并不把四周的兵士百姓看在眼里。
“奉我们家主人命令,回京一趟。”
燕云的主人,自然是李策。看来林镜刚走,李策便差遣燕云回京。
蒲州兵马拦在官道上,如果想回京,必要穿营而过。
他们只打了个照面,燕云便继续向人群深处挤去。
林镜明白过来,此时蒲州兵马的头领肯定都在这附近。燕云是在趁机寻找通行令牌。
他想上前帮忙,但顷刻间,已与燕云隔了数丈远。
不必怀疑,燕云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他的任务,还远未完成。
未来的大舅哥丢了,李策却似乎并不慌张。
林镜不知道他这种从容镇定是假装的,还是算无遗策,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要搜城?”一向只等着服从命令的林镜,忍不住询问。
“不用。”李策道,“应该已经出城去了。”
“那就搜城外?”青峰跑了一圈,只牵回一匹马。叶长庚的马匹打着响鼻,抬头够杨树上新长出的叶子。
“不用,”李策再次拒绝道,“那些人应该是要拿他换什么东西,叶郎中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听闻此言,林镜把蒲州兵马的事说了。他只简述情况,并不做出判断。说完了抬起头,一双冷冽的眼睛无遮无拦地看着李策,等他的回答。
“那些人要乱,”李策道,“走,去晋州监牢!”
距离晋州监牢不远,是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在晋州的别院。
晋州城门关闭前,一队护卫前后拱卫着四辆马车,进入晋州城。这一队人马穿城而过,停在郑奉安别院前。下人卸掉门板,把第一辆马车接进去。过了角门,马车停下,两个婆子搬着小凳子放在马车前,搀扶车里的女人下车。
下车的夫人长得实在不算好看。
皮肤不仅黝黑,还长着几个疙瘩,看起来凸凹不平。眼神倒算清澈,但眉毛稀疏、睫毛又短,塌鼻梁,厚嘴唇,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让人下意识避开视线,担心冒犯到她。
婆子放下小凳子,没注意到地面凹凸不平。夫人抬脚踩在凳子上,起身时差点摔倒。
那婆子连忙跪地请罪,夫人倒是不恼,安抚她道:“快起来!这座院子太久没住,我都忘了道儿不平了。”
刚下马车,便见一人迎出来,正是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你怎么来了?”他似乎很意外,“孩子们呢?”
“孩子们留家了。”这位下车的夫人正是郑奉安的妻子,鲁轻云。
郑奉安家境贫寒朝中无人,是因为迎娶鲁轻云,得到鲁氏族人提携,才平步青云,三十几岁,便坐上了河东道节度使的高位。
他生得高大俊美,却娶鲁氏丑妻。
若以常理论,这桩姻缘亏了。但也有许多人说,只要夜里关上灯,娶谁都一样。娶了鲁轻云,好过娶没本事的穷家女。
总之,郑奉安在众人眼中,是个吃软饭的贫家子。
郑奉安被说了十几年闲话,早就不怎么在乎。他扶住妻子,带她向内院走去,压低声音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有,”鲁轻云叹了口气,身子有意倚靠郑奉安,说道,“我听说臂张弩的案子扯到太子,皇帝器重魏王,让他协理朝政了。”
“是这样。”郑奉安沉沉点头。
“那会不会废黜太子?”鲁轻云抓住郑奉安的胳膊,“会不会晋封魏王为太子?”
如果是那样,鲁氏一族将更添尊贵。
“这还不好说。”郑奉安道,“楚王在此处审案。我第一次见他,便知道他是聪明人。晋州局势复杂,你不该来。”
“我来这里,就问你一件事。”鲁轻云道,“河东道节度使这样的官儿,够吗?”
两人已经走进正屋,跪坐在梅兰竹菊壁画前,鲁轻云跪坐得很端正,神情也很郑重。
“什么够不够?”郑奉安莫名其妙道。
“这个官够不够?”鲁轻云道,“当初你娶我,也是委屈了你。如果觉得这个官够了,咱们就——和离吧。”
一开始,她的语气还算平和。到后来哽咽起来,每个字都说得费力。
郑奉安怔怔地看着妻子,蹙眉道:“你昏了头吗?”
鲁轻云低下头,泪水“啪嗒啪嗒”掉在几案上。
“族里来人,”她哽咽道,“说你不听安排。这些年你听他们安排太多,这一次我不知道又安排你做什么,但我不傻,知道这事儿不容易办。”她断断续续道,“如今形势险峻,你若不想办,不如就同我和离,也免得被他们威胁。”
郑奉安看着妻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郑奉安犹豫着,还是告诉妻子真相,“他们并不信任我,只交给我一件事。”
“夫君可以不说。”见郑奉安俊美的五官都要挤成橘子,鲁轻云心生不忍。
然而郑奉安没有瞒着她。
“他们希望楚王死,至于怎么让他死,方法手段,我已经考虑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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