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便围绕着铁栅栏找啊找,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进出的洞。
格列说:“也许我看错了。它要是能出来,就不会光是跑来跑去,肯定会闹出点响动来,首先红嘴鸭就会叫起来,还会飞到你的窗前告诉你,别的动物也会惊慌失措地到处躲藏。”
我想也是,除了猞猁自己和拐子岩羊,其他动物都自由散放在救助站的大院子里,它们不可能看见猛兽猞猁或闻见它的味道而无动于衷。
格列又说:“再说桑觉也没动静,它怎么会看着瘸子猞猁满院子乱跑而不吭一声呢?”
然而,就在我觉得明天太阳一出来,就会看到瘸子猞猁和拐子岩羊被笑脸叔叔他们杀死的场景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铁栅栏下面的土石地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救助站大院子的篱笆墙上也有了撕开的豁口和翻过去的痕迹。那是一些爪子和蹄子的划痕,是一些留在篱笆上的猞猁毛和岩羊毛。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它们一起逃离救助站的地方,居然就是桑觉睡觉吃食的地方。
格列说:“怎么会呢,天生的冤家成朋友了?瘸子猞猁和拐子岩羊是朋友,它们跟桑觉也是朋友?”
我高兴地骑到桑觉身上,用屁股使劲墩着:“太好了,太好了。”
红嘴鸭飞出去好远,又飞回来,落在篱笆墙的豁口上欢快地叫着。
笑脸叔叔开着汽车来了,一番查看后,愣愣地站在篱笆墙跟跳和攀登的能力。”
陆续到达的那几个喜欢吃野味的客户,失望地唉声叹气。
笑脸叔叔说:“一个是瘸子,一个是拐子,能跑多远呢?走,出去找找。”
他带着人跑出了救助站。
我跟上去喊道:“我看见瘸子猞猁和拐子岩羊长出了鹰的翅膀,飞到天上去了。”心想:有本事你们开着飞机去天上找啊。
果然就像巴亚尔说的,山口一过,就是草原了,地面变得跟天一样辽阔,低低的牧草翻滚着大大的波浪,看不到一棵往上堆积绿色的树,鸟儿们都落在地上。天还是阴着,却好像干净了许多。
我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妈妈快看,羊。”我看到了好多好多挤在一起吃草的羊,都是白色的,就像谁扯下云彩铺到了地上。
妈妈说:“别喊,安静一点。”
可我怎么能安静得下来,跑到眼睛里的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那么多黄花,连成了一片,像是草原穿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接着又变成了紫花,也是一片,像是草原的裤子;还有鞋,鞋是红色的;还有头巾,头巾是白色的。草原是个爱打扮的女人,就像妈妈。
“妈妈快看,牛。”我又喊起来。
巴亚尔说:“这是牦牛,只有青藏高原才会有。”
我说:“怎么都是黑色的?哦,不对,我看见白色的了,一头,两头,三头……牛犊,我看见牛犊了。”
巴亚尔问:“你再往右前方看,羊群旁边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藏獒,两只大藏獒。”
巴亚尔说:“草原上狼多,牛羊全靠藏獒来守护,哪里有牛羊哪里就有藏獒。”
中午过后,我们来到了一座有许多大楼的地方。
巴亚尔说:“这里是海南藏族自治州的州府共和县,得休息一会儿再走。”然后他把车停在了一家叫“野牛峰”的旅馆门口,带我们进去,对一个全脸胡子的人说:“我把李强队长的家人接来了,想借你两个氧气袋用用。”
全脸胡叔叔的胡子包围着一张绷得很紧的脸,他走过来握了握妈妈的手,又摸了摸我的头,沉重地说:“节哀保重。”
妈妈鼻子一抽,呜呜呜哭起来。
全脸胡叔叔说:“他做的这些事儿,既艰苦又危险,你们也应该想到。”
妈妈说:“危险是有,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轮到他失踪。”
妈妈撒谎了,怎么会没想到?她都说过,爸爸喜欢“玩失踪”,还知道“失踪”是爸爸的口头禅。
全脸胡叔叔又说:“要有思想准备,你们这次去,说不定连尸体都找不到。”
妈妈浑身抖了一下,拉住了我的手。
我大声说:“爸爸不会变成尸体,尸体会自己走出来吗?”全脸胡叔叔不理解我的话,诧异地望望我,又问巴亚尔:“这孩子……没毛病吧?”
巴亚尔使劲摇摇头:“没……有,聪明得很。”
我又说:“爸爸藏起来了,他一直不出来我就会一直找。万一我找不到,他就会自己走出来。”
妈妈哭得更伤心了,就像当初我们面对爷爷的死,面对奶奶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