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长公主就寝并不甚早,汶姑姑紧赶慢赶的倒也到了。
有些年没回来了,走到府前时倒多出不少感慨来。
门内主仆二人还在续话。
林姑姑蹙眉,手上小心的埤着她的头发:“奴今晚给您用的这香泽对头发甚好,其中有味蕙草对安寝亦有些作用。
近日为着将军的事,您太过劳心费神了,这说来也怪了,您费了如此大的心力调查那姑娘的身份,怎的就是没有消息呢。
即便不是我西凉人,也能查出些许蛛丝马迹啊。”
长公主一身素衣坐的端庄,先前她虽是对那姑娘满意,可也难免心存不安,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这做法会触怒于羡川也这样做了。
可这....
“罢了。”长公主蹙眉回道。
“没有消息便没有吧,横竖是自己择选的,今日岚震那厢为她一人吵得不可开交你也瞧见了,何况羡川今日去了翰林院的消息不出明日便会传出去,他此番打的主意...恐不单是叫岚震收个徒这般简单。”
“且看宫里这些个脏心烂肺的,远着呢。”长公主头疼不已,语气凝重斐然。
此时这厢的两人也已在往回走。
蓝汐身上披着他的外氅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并无言语。
她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鞋面,时不时侧头看他。
两人相识也并不算短了,可越是到这里,蓝汐便越觉得自己恍若从未看明白过他,那种心绪,似是落寞。
基于如此的想法,她不由自言自语一般的启唇:“刑羡川,我不明白你。”
身侧那人的低语,令脚步顿了顿,依旧缄默着。
两人都忽的变得沉默严肃,气氛一瞬之间急转直下降至冰点。
一路上,她可谓是说服了自己不知多少回才能故作无事一般随他进府。
嘶——
什么情况这是。
蓝汐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着。
时天早已暗下,府门打开之时,她就被眼前这一派乌泱泱的人头大军吓唬住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衣着一派整齐,手里提着掐丝珐琅嵌绢的宫灯,聚在一处亮堂堂的。像是已经等候许久的样子。
汶姑姑则是站在最头头,瞧两人从外回来了,忙堆上笑颜上前:“将军,人都带来了,还是前些年咱们长公主替您选出来的那些人,且听您安排。”
刑羡川只余光扫了一眼,整个人隐隐透着疏冷,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不满,只说了惜字如金般的吐出两个字:“看她。”
汶姑姑继续堆着微笑调了个方向:“蓝姑娘,您看…”
突然被点到姓名,她下意识:“啊?”了一声,紧接着将这烫手的山芋顺给了汶姑姑:“姑姑,您看着办就好,府里什么活计,需要什么人去,您是最清楚不过了。”
“既如此,那老奴就替姑娘将这事办了。”汶姑姑猜到她不会接下这事,遂应下的也快。
“你们,都散了吧。”她转回头,且换上了张端肃脸打发走仆从与他们一同洋洋散去。
蓝汐如鲠在喉,她本想叫住汶姑姑将她送回先前去过的那个院子,谁知她走的这样快,恨不能逃也似的。
你说你避嫌就避嫌,怎么挑不对时候呢。
再不济留盏灯也行啊…
她愁心满溢,刑羡川这府中连白日都显得破落凉寂,更何况入是入了夜,廊下连盏子宫灯都没有,让她自己走,还不如叫她死了才好。
蓝汐暗暗想着,手心里攥着被她窝汆成团的衣裳料子。
夜风扫着大院内寥寥几颗柳树相撞发出簌簌声响,像极了她第一次捡到刑羡川,两人在林里过夜的样子。
……
真的,令人厌倦。
这无尽,似要将人吞噬的夜,实在令人厌倦,每一寸风都像是要往人骨头里扎。
刑羡川闭了闭格外漆黑的眼瞳,向身旁那人靠近,轻轻握住了她紧攥着的拳,心中那感觉才变得轻些。
或许他不应该如此自私的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刑羡川摇头,在她视线不及处笑的分外苍凉。
这个女子鲜活恣意,如同一团炽热烈火那般的闯进他的世界,粉碎了所有的荒芜和冷寂。
可他此时,却无法因她的回应而狂喜,也无法,再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