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震一行人走向前朝着刑羡川躬身一礼。
“草民不知将军前来,未曾远迎,还请将军恕罪,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刑羡川收回眼神,淡漠的扫了他们一眼,抬手示意枫诀,随即便有下人从外搬过来了一把红藤圈椅。
他撩袍,从善如流的坐下,并未示意他们起身,反而是靠在了椅背上。
岚震抬眼,他无法起身,看不到他的神色。
只看的到他翘腿,右手缓慢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举手投足间,皆彰显着上位者独有的尊贵冷冽,那无形的压迫让他们三人内心都不由得生出些许恐慌来。
“岚震,翰林院你是管腻了,想换人?”
刑羡川动作漫不经心,言语中的犀利倒是冷的彻骨。
这话听的岚震有些头脑发懵,陛下召他都未曾让他这样低声下气过。
他顿时觉得恼从心来:“不知将军这是何意,我画园依律拙选,未曾犯过其他事。”
此言一出,看台噤若寒蝉的人群中便已经出了窸窣声,随后他们便看见,有不少人被挨个押了出来。
那手法,活像是在押解犯人。
这些身穿黑衣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面孔冷硬的简直与他们主子是如出一辙。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小人再也不信口胡言了将军。”
“将军,老妪我年近六旬,到现在还供着我儿学艺啊,心中不平难免说些腌臢话,您怎么处理我都行,但请放过我儿一命啊!”
此起彼伏的跪地求饶声传来,哪怕再蠢的人也该知道他是在为何人“撑腰”呢。
这老妪肯花这么多银子进来一趟,可不就是来找蓝汐晦气的,她将自己儿子的蠢笨无能都归咎到了这她自以为走捷径的人身上了。
刑羡川闻言似是十分不耐,语无波澜地道:“拖走。”
此言一出,意思明了,这是放过他们的命了。
岚震老脸臊红,这出闹剧的确得他来担责,刑羡川会来无非是因为那女子。
可他为那女子撑腰何尝不是扰乱拙选的公平,现在这一出闹的他又没法开口...
刑羡川料到他会如何想,冷漠启唇:“起来吧。”
“现在可以开始了么?几位长老,
希望结束时,几位能看清分晓。”
徐敬山松下心来一阵大赦,又一拜急道:“可以了,可以了将军。”
他扯着司徒燎原和岚震的衣袍便转身往阁楼处走。
一众人还在圆台之上等着,方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谁都不敢继续,都停留在方才,至多是研好了墨的地步。
有刑羡川这尊冷面阎王在,所有人都做了鹌鹑状,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得乖乖压着。
方才这一个时辰,也得从新计。
蓝汐看刑羡川坐在下面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当然明白他是在为她撑腰,但别说,她还真从未见过他真正仗势欺人的样子。
这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蓝汐笑的脸都快僵住了,丝毫不觉得自己在一众惊恐的面容中间有多格格不入,倒像是一个得势猖狂的小屁孩....
见岚震一行人开始往回走,她才做贼似的慌忙坐下,用画架将自己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
心中还在怦然,见到他身影的那刻,她是惊喜的。
距离他上次走到现在,都已经十多日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蓝汐重新盯着面前空白的白草纸,慌乱的心开始慢慢安定了下来,就连执画笔的右手都稳住了,那抹子自信像是全回来了一般。
想扣她的屎盆子,也得看看她乐不乐意啊....
扯出里衬的桑蚕布料,咬牙撕下来了一截儿,团成团用于铺开明暗。
蓝汐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开始提笔。
模糊边缘线勾勒出云雾缭绕,方实圆虚层层递进。
雌黄太硬,她选择用手去推进。
层层叠山之上的是她用手和布团堆砌出的祥云,周身破开的光影是为天光,无阳却有阳。
在这基础之上,蓝汐定格,勾勒出两道及其顺畅的弧线,接下来这幅图的精髓,便在此了。
庄子·大宗师中有言:“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太极,生两仪。
浑元既分,即有天地,如何不贴合“众生”这个画题。
她双手已然变得乌黑,全情投入,完全不知岚震已经在她身后盯了许久。
双眼光芒大盛,那是暴雨般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