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鬼子中队部的值星官一直趴在机关枪后边,任何地方的响动,都有可能惊动他。张缵本想冲进去直接抢过机关枪,现在他知道,机关枪已经抢不到了,于是,急忙往里面扔了一颗手榴弹。
“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了,好像还引爆了另一颗手榴弹。手榴弹爆炸的烟雾还没散尽,张缵抱着机关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等他在中队部门口抬起身子时,手里的机关枪也嗒嗒地响起来。张缵的机枪子弹几乎在中队部空间织成一张网,等他把这张网织完,拉亮中队部的电灯一看,中队部里的三个鬼子都被打成了筛子,唯独不见了中队长梯野金太郎。张缵再定睛一看,中队部后面的墙被炸开一个大缺口,张缵就知道,刚才,梯野金太郎用手榴弹炸开后墙,已经从炸开的缺口逃走了。
当据点内外灯火通明之时,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李直平早就把绑在大树下的九个抗日战士解救下来,并立即让他们穿上棉袄,还给几个冻得麻木的战士抱来鬼子的毛呢军毯。
胡远明遗憾地说:“只可惜跑了梯野金太郎。”
张缵说:“这老鬼子,跑得了这次,还跑得了下次?”
李直平说:“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张缵说:“只要小鬼子还没有被彻底消灭,只要他们还没滚出中国,我们就一定要对阵,也一定有机会抓到他!”
这时候,张松柏跑到张缵面前,得意地说:“张队,这回,我们发大了!”
张缵故意问:“怎么个发大了?”
张松林抢过话头回答:“这次战斗,我们缴获了六十五支三八步枪,两挺歪把子机枪,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
张缵看了看孙大富:“大富哥,那天在赵家楼河边捞起来的炮弹,这下派得上用场了吧?”
孙大富伸出一根大拇指:“张队,你真有眼光!”
李直平说:“迫击炮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缴获的才金贵!”
孙大富惊讶地问:“李队副,你们那帮人一枪未发,会有什么收获?”
“嘿嘿,孙大哥,我建议,你去看一看眼科医生。”李直平朝那几个抗日战士一指,“我解救的九个抗日战士,差不多能组成一个班了,这都是些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呢,你居然装作没看见,想想看,谁有我的收获大?”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解救的九个抗日战士中,突然有人飞快地朝张缵冲来,李直平措手不及,慌忙取下肩上缴获的三八大盖,他还没拉开枪栓呢,那人就扑到张缵跟前。站在张缵身边的胡远明立即插到那人和张缵之间,伸出两支手臂一挡,喝道:“你想干什么?”
不料那人把胡远明往旁边一扒拉,紧紧地抱住张缵,大声叫起来:“张缵大哥——张队长——”
众人一下子懵了。
张缵试图推开抱住他的游击队战士,一把没推动,便问:“你是……”
抱住张缵的人这才松开手,环视一下大伙:“怎么,你们都不认得我了?我是张猴娃……”
大家朝说话的人看了看,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是猴娃呀,我是张猴娃……”
张缵把两只手搭在猴娃肩上,仔细端详了一下:“哎哟,还真是猴娃呢!”
一听说是猴娃,胡远明、李直平和张大叔等人都跑拢来仔细看,大家惊讶得不得了:“猴娃,没想到,山不转水转,你又转回老地方。”
猴娃激动得热泪纵横:“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场合跟你们重逢!”
张缵问:“你怎么……”
猴娃说:“四年前,自从自卫队解散后,我就跟着张翮支队长,到当阳参加抗日游击队去了,我们的游击队转战襄阳宜昌,协助新四军、国民军,打了好多仗。”
张缵问:“既然跟着张翮队长打到襄阳,你怎么又回到这里?”
猴娃说:“张翮队长病重回老家后,我还留在襄河支队,后来在一次战斗中打散了,被当阳的游击队收留……”
张缵感叹道:“四年了,你也算个抗战老兵喽!”
“谁说不是呢?”猴娃悲喜交集,“四年来,我天天盼着张队打回来,做梦都想着四年前,我们直溪河游击队的日子!”
张缵问:“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呢?”
猴娃回答道:“我们游击队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前几天,我到半月镇侦察敌情,被鬼子抓住,这个梯野金太郎的中队,大都是新兵,他们把我们押到这里,想拿我们当活靶子,训练他们新兵的胆量。”
李直平开玩笑说:“你得感谢梯野金太郎。“
猴娃一愣:“我感谢他个球!这个魔鬼,差点把我杀了。“
李直平说:“你想想,昨天晚上,他只下令拿四个抗日战士当活靶子,如果他数到五,你的小命,不是早就玩完了。”
胡远明说:“要是你昨天被杀了,今天我们谁知道,被杀的人中,还有我们一个老战友。”
张大叔说:“是呀,你们这些被当作活靶子的抗日战士,都被蒙着脑袋,堵着嘴巴,要是昨天被杀了,还真有点冤,尤其是你猴娃。”
刘闷子的话依然简洁:“猴娃,福大,命大!”
张缵下令仔细打扫战场:“兄弟们,过细搜,用得着的战略物资,都给我收起来!”
张大叔说:“遇到还没死的鬼子,怎么办?”
张缵举起一只手,用力向下一劈,学着日本军官的语调:“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猴娃阻止道:“队长,对放下武器的鬼子,共产党游击队的政策是,不能杀!”
“不杀?”胡远明反问,“他要是回到原部队,再跟我们作对,还不是个祸害?”
张缵说:“我们这支队伍,是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的,还没有收留日军俘虏的条件。”
就在这时,张大叔大声叫起来:“队长,这里真有个鬼子还没死。”
张缵说:“我刚才的命令,您没听见吗?”
张大叔端起刺刀,就向躺在地下的鬼子扎去。突然,躺在地下的鬼子挺身坐起来,一边摆手,一边大声呼叫,那叽里哇啦的鬼子话,谁能听得懂?
听见鬼子呼救,张大叔端起的刺刀立刻停在半空中。
大伙儿都看着张缵。
张缵说:“他说,请张大叔不要杀他。”
一个刚刚被解救下来的游击队战士说:“他说,他不想参加这场战争,他想回日本去,他来中国,从来没杀过人,求我们别杀他。”
张缵惊讶地看着这个被解救下来的战士,问:“你也听得懂日语?”
这个战士回答:“懂一点,我在襄阳读书时,学过几天日语。”
张缵问:“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张队长,我叫谭英,天方夜谭的谭,英雄的英。”谭英掉过头去看着小鬼子,说,“听声音,好像是昨天晚上挨过揍的那个家伙。”
胡远明:“我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如果是他,那么,这鬼子还真有些善良。”
听大家一说,张缵也犹豫起来:“可是,怎么带着他呢?他要是熟悉了我们的驻地,再带着鬼子来围剿我们,那麻烦就大了。”
张大叔放下举起的刺刀,征询似的说:“要不,我先把他带着?一旦发现他逃跑,就干掉他。”
张缵说:“让您带着,还不如让谭英带着。我知道,国民军的队伍里也有日军俘虏组成的反战同盟,如果把他送到反战同盟,倒是一个善举。”张缵扭头问谭英,“把这个小鬼子交给你,你有把握看住他吗?”
谭英说:“张队把他交给我,是看得起我,我抽空,做做策反工作,说不定能成功。”
没想到,这个小鬼子听得懂一些中国话,一见张缵不杀他,立刻朝着张缵的方向,连连磕起头来。
张缵对谭英说:“记住,这家伙叫——松下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