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都没办法自主动上分毫,这人却没有半分屈服之意,语气之中甚至还有意带上了一丝讽刺意味:
“还是说,你本质上就希望她的丧尸身份被暴露,被曾经亲手救下并庇佑的众人厌弃、恐惧,这样一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黑袍男子冷生打断了——
“我说了,我相信姐姐,她能解决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呢?”
被束缚的男子注视着黑袍男子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黑眸,忽地扯唇一笑:
“你莫不是忘了,你我如今一体,你的记忆,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何必狡辩呢?说白了,你不过是不满那人来去匆匆,眼里从来都只有所谓的任务。
从前是你,后来是言午,是易关,还有……一早便被你抓起来的我。先不论我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你以为,在你那好姐姐眼里,真的会存在任务之外的东西吗?”
此话一出,空气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良久,黑袍男子也微微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森凉:
“是啊,姐姐眼里确实只有任务,无论是哪个世界,她总是这样凉薄,我在她眼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罢了。”
闻言,被束缚的男子面色稍稍一滞。
然而黑袍男子的话还在继续:“所以啊,这样不染尘埃、凉薄清冷的姐姐……既然她的眼里从来没有我,我又为什么一定非得帮她呢?”
被束缚的男子:“……”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怨她。
怨恨大抵都源于自身需求得不到满足,于情感一事上,也是如此。
看着眼前这个疑似与自己同魂所出的黑袍男子,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对方默默攥紧的指尖,他面无表情地想到——
也不知道真到了那人被曾经庇护的众人厌弃之时,这位嘴硬的人到底会不会如他现下所说的一般,选择袖手旁观呢……
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男子微微仰头看向东边初初生气的一轮明日,思绪从曾经被研究院困了二十年的暗沉生活划过,不自觉中竟开始细数自来到这个世界,被这位黑袍男子强行束缚后脑子里凭空多出来的那部分记忆——
那是异世姐姐的关心与保护,也是抱碑少年的深深悔恨与执着。
那是清冷师尊的救赎与提点,也是负剑弟子数百年的无望等待。
那是无名鬼怪的接近与陪伴,也是盲眼少年撑着病重的身子走过的每一步。
那是忠心护法的维护与承诺,也是男身圣女绝望麻木下的自欺欺人。
他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局外人一般,被迫观看着记忆中的所有,感受着记忆中那些或深或浅的情愫与偏执。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控制不住地产生些类似于嫉妒的情感——
因为,这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他只是一个窥伺者。
一个因为束缚阵法,因为二者同魂所出,记忆相连而得以通晓对方记忆的窥伺者。
微凉的晨风拂面而过,送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还没来得及汇聚成型便又四下散去,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