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仙墓之下（三）

天赋异禀，可是遇到李沧玄，她才知道天才之外，还有天才。

    李沧玄并未放出全力，像逗猫一样捉弄她。他知道她必败无疑，所以得心应手。

    可是，她怎会输？

    经脉里的天问九章运转到极致，从肉体到神魂都隐隐作痛。心中好像有一把小剑要冲破内府，开花结果。

    脑海里闪过母亲死在雪地时的无神双眼，蓬头跣足流浪在旷野遇见的大雨，即将饿死之时师父伸过来的手，还有苍岚山窗牖外阿竹探进来的红扑扑脸颊……

    ——“师姐，你什么时候给我放烟花？”

    刹那间灵力呼啸，内府震荡，她的经脉在扩张，心跳加速，一个呼吸几十下，心脏像骤雨打响的鼓，好像顷刻间就要爆炸。世界一片寂静，她忽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听见胸口噗的一声，是她内府中的小剑剑尖开出了花。

    恍然梦醒，她蓦然抬眼，双眸中有刻骨的杀机。

    她绝不会输。

    “三品不够格，二品够不够？”

    她嘶声大喊，一抖腕，剑光暴涨成十握，刺入李沧玄的胸口。李沧玄眸子一震，他发现，眼前的少女在一瞬间涨了个境界。

    姜篱矮身避开飞羽般的利剑，右手探到身后，拔出第五把剑，插入李沧玄的右腿。李沧玄应声跪下，暴怒地挥剑，剑风大震，被笼罩的事物全部碎成齑粉。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跪下，姜篱是第一个。

    二品而已，还是太差了。

    然而，姜篱迎着剑风狂奔，剑阵帮她抵御剑风，轰然破碎，她身上的护心甲也砰然碎裂。在一切抵御消失之前，她爬上他宽阔的脊背，手中第六把剑高高举起。

    “二品不够格，一品够不够？”

    她竟连晋两品！

    长剑捅入他的脖颈子，刺了个对穿，黑血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溅了姜篱满脸。姜篱翻身从他身上滚下来，一路连插三把剑，他被捅成了刺猬。

    “小姑娘，你很强，我收回我的话，你够格了。”李沧玄低声笑，“看看这最后一剑，你能不能接住？”

    他嘶声大吼，须发怒张，剑鬼终于展露他真实的实力，墓中所有剑被唤醒，嗡嗡巨震。吼声震动古墓，所有活尸躲在棺椁里瑟瑟发抖。震动向地面传导，大地颤抖，墓的砖石雨点般落下。

    他在蓄力，当那惊天一剑拔出，所有人都要成为亡魂。

    姜篱岿然不动，传音给殷雪时，“殷雪时，悬命仙针给我。”

    “我还没炼好，只有半成品。”殷雪时回复。

    “半成品也够了。”

    “不行。”

    “你还不明白么？”姜篱咬牙切齿，“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死而已，大不了我死，你另找一个未婚妻。”

    殷雪时眸子微微一震，这时他才明白，姜篱根本不知道她不是他的未婚妻。

    若是如此，是不是证明她并非玩世不恭，拈花惹草？

    他抿了抿唇，从绒布包里取出一根冰凌般剔透的银针。

    霜寒之气笼罩指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发力，弹指出针。银针划破空气，刺入姜篱的后心。刹那间，冰魄般霜气席卷内府和经脉，姜篱好像浑身浸入了冷水。尔后灵力暴涨，经脉扩张到极致，痛得好像要寸寸断掉。仿佛河流决堤，她的经脉几乎容纳不了暴涨的灵力。

    她痛苦万分，同时又喜悦万分。无限的力量涌入她四肢百骸，这一刻，她仿佛手握天地，无所不能。

    洞玄境已破，她一剑入神。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殷雪时低声道。

    “足够了。”

    李沧玄出剑了！

    暴怒的剑风席卷耳室，剑光弹出，墓墙四分五裂，一道剑风差点打中殷雪时，被姜篱接下。

    “你的敌人是我，看准点打。”

    她吐出一口霜寒之气，手探向背后，拔出最后一柄剑。她开始奔跑，向着那黑色的巨尸，手中的剑映照她凛冽的双眸。只见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剑风笼罩她渺小的身影，她像个纸片人，即将被撕碎。殷雪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生怕失去她的身影。

    李沧玄的剑光迎面而来，殷雪时忍着眼睛刺痛，直直望着这空白的世界。他看见她一跃而起，像一只小小的飞鹘，扑向那璀璨的剑光。

    一道月牙般的弧光划过巨尸的脖颈子，尔后剑风消弭，世界尘埃落定。

    李沧玄与姜篱背对而立，静止不动，二人好似都成了无声的雕像。

    “你赢了。”李沧玄说。

    他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下来，砰然一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