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现在依旧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件事都认真细致不落灰尘地存放着他的心底。
那个少年是那么的鲜活而善良。
仿佛周身永远都带着明亮灿烂的阳光。
邱言至几乎是不愿意承认,刚刚在酒店里的那个,言语令人作呕的男人,就是他念念不忘了十年的小垃圾。
邱言至宁愿相信小垃圾已经死了。
刚刚那个男人只不过碰巧与小垃圾有着一样的名字和脸庞罢了。
邱言至忽然发现自己很想贺洲。
特别特别想他。
想看见他的脸,想拥抱他,想亲吻他。
如果不能做到这些,至少,他想听到贺洲的声音。
邱言至站起身子擦了擦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想要给贺洲打电话。
可电话刚拨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慌忙挂断。
贺洲那边是凌晨3点。
贺洲在休息。
一想到他现在还不能和贺洲说话。
邱言至又忍不住地想要哭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拿出纸巾擦干净脸上斑驳的泪。
电话就响了起来。
贺洲。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用手背擦了擦眼,接通了电话。
贺洲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邱言至,怎么了。”
邱言至眼泪明明都已经停下了,可听到贺洲声音的那一刻,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贺、贺洲……”他声音哽咽地喊着贺洲的名字。
贺洲那边发出一声响动,似乎是忽然站了起来,他语气有些紧张:“邱言至,你怎么了?”
邱言至其实想对贺洲说很多事情,那他又想起来贺洲不喜欢他提起秦贺,就抽了抽鼻子,说:“贺、贺洲……我想回去。”
贺洲问:“你那边怎么有汽车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邱言至:“我、我在马路边。”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和秦贺吵架了吗?”
邱言至说:“……嗯。”
贺洲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吵架,而是很温柔地说:“你给我发一个定位。”
邱言至擦了擦眼泪,打开微信,给贺洲发了一个位置。
电话那头响起了键盘敲打的声音。
然后贺洲说:“最近的一班飞机是明天早上8点,我会给你买好票,你不用担心,现在听我的话往左转,向前走500米,再右转走300米,有一家正规的酒店,里面还有空房,我正在给你订房间,你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坐最早的一趟飞机回来,好不好?”
邱言至重重地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贺洲看不见,于是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好。”
贺洲又开口说:“那现在左转。”
邱言至抽了抽鼻子,听话地左转了。
“然后往前走。”
邱言至就这样一路听从着贺洲的指挥,找到了一家酒店。
贺洲果然已经在网上给他订购好了房。
邱言至只在前台提供了一下身份证明,就被人带到了房间。
邱言至躺到床上也没有停止和贺洲通话。
“贺洲,你能不能给我讲故事。”
邱言至哑着嗓子说完,就觉得耳朵热了起来。
……好幼稚啊。
“好。”贺洲轻声说。
邱言至把床头的灯关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电话那边传来贺洲走动的声音,挑选书籍的声音,书页翻动的声音,过了几分钟,电话内头便传来了贺洲轻柔缓慢的朗读声。
“多米是一只有着灰色羽毛的,不太好看的笼中鸟。他是阳台上这七个鸟笼,十八只鸟中最没志气,最懒惰的一只鸟,当别的鸟都在撞击鸟笼,试图飞向蓝天的时候,多米说他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待在笼子里吃着鸟食,能活一天算一天……”
“……主人家来了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女孩,她要放飞这里所有的鸟……她打开每一个笼子,十七只鸟全都飞向了蓝天,只有多米呆在原地不动,善良的小女孩把多米从笼中捧了出来,她把两只小手伸出窗外,然后松开了。”
贺洲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但还是继续念道。
“……多米的翅膀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坏掉了,但他第一次知道了飞翔的滋味,它有些兴奋地伸着头,感受着划过耳边的风,它从二十四楼直直坠下,眼见就要摔到地上,一只老鹰忽然飞了过来,将多米托举在背上,它们一起冲向了更远的蓝天。”
邱言有些过分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来。
“贺洲,你篡改结局。”
贺洲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
“那好吧,你没有。”
邱言至没再坚持,但他在黑夜里弯了弯眼睛,“我要听下一个故事。”
邱言至没有告诉贺洲。
他刚刚念的那个童话故事。
是自己初中的时候投稿到杂志上的。
他当时趴在桌子上,在数学老师讲解二次函数的时候,拿着笔写下了故事的结局:
多米终于尝到了飞翔的滋味,他从二十四楼直直坠下,摔成了一滩烂泥。
但故事有没有被篡改,邱言至也不是很在意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鹰。
.
贺洲又换了一本书。
他翻开书页,用低沉缓慢的声音温柔地向邱言至讲着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
全都是以幸福结尾。
邱言至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在耳边,弯着嘴角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