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死死地凝着审理记录。
既恨秦丰业的不争气,又恨太后的插手,更恨白明微此时的“咄咄逼人”。
然而事已至此,李贤昭的罪定下,若是再不给阴山之事一个收尾,那么刚才他的让步就白做了。
于是他缓缓抬起死死咬住的牙床,唇角开合时,阴沉的声音一字字迸出:
“八万将士,冤死于乱臣贼子与敌人之手,朕痛心惋惜,追封所有将士一等烈士殊荣,昭告天下,并抚恤其父母妻儿。”
白明微又道:“李贤昭乃太师大人举荐,令其身居要职,戍卫我东陵疆土,然而却是引狼入室,贻害无穷!”
“太师大人识人不明,有不察之过,理应担连坐之责,还请陛下明鉴。”
他们没把重点放在秦丰业身上,不代表一口也不咬秦丰业,那就太便宜这佞臣了。
好歹也要剜出一块肉出来,以告慰数万英灵。
元贞帝听完,额上青筋跳了又跳,脸皮抽搐不已。
他默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决定:“太师的确有不察之过,八万将士的抚恤银,就让他出吧。”
“户部,把抚恤所需清单列好,拿着朕的旨意,去找秦太师要银子,务必尽快下发到烈士亲属手中。”
沈自安立即领命:“臣遵旨。”
外头的秦丰业在元贞帝发火时,早已如同强弩之末,一直在绷着身子。
直到元贞帝下了这道命令,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软塌塌地瘫坐在地,仿佛一滩臭不可闻的烂泥。
盯着他的内侍,可是太后的心腹。
见此情况立即落井下石:“哎哟喂,秦大人,您可得跪好了,别叫奴才难做。”
“您说奴才要是告诉太后,您就得去守墓,奴才要是不告诉太后,就是不敬太后,你这是让奴才好生为难。”
说完,内侍立即伸手去扶,也不管老太师腰好不好,直接压着他的身子,强令他朝着阴山的方向跪定。
秦丰业心如死灰的同时,痛得龇牙咧嘴。
他怒不可遏地瞪向内侍,其中不无威胁之意。
然而内侍可不惧怕他,用力地按在他的脊梁上,几乎将他的脸按得贴在地面:“秦大人,奴才扶您跪好!”
秦丰业想要直起身,却被内侍按得不能动弹。
怒火与羞恼叫他面部很快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也因用力而鼓起。
他整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屈/辱与恼怒。
一双老眼慢慢遍布红血丝,仿佛能淬出毒。
但是那又如何,他已经输了。
大殿之上,白明微不卑不亢:“陛下,太师大人有的是银子,他产业遍布天下,家中堆满金山银山。”
“臣认为只是罚银,不足以达到警示的效果,日后太师大人若是再续弦,再识人不明,举荐妻弟身居要职,危险的还是东陵。”
此言一出,众臣大惊失色。
反应过来后,唇角紧紧抿住,却是在憋笑。
事到如今,秦丰业指使李贤昭的罪证摆在案上,皇帝要是不明白秦丰业的老妻为何而死,那么他绝对是弱了智。
也正因为知晓这其中的门道,他更听得出白明微话中的讽刺。
然而他的关注点却是,白明微怎敢这般与他说话?
闻言他眉头紧紧皱起,不悦的表情昭示着他即将勃然大怒:“白明微,那你教教朕,该如何处置?”
皇帝这样说话,有眼色的臣子都该避其锋芒,赶紧请罪保平安。
可白明微却反其道而行之,她是真敢教元贞帝做事:“回陛下,先帝曾下过一道旨意,任何为东陵做出杰出贡献者,可配享太庙三年香火。”
“适才陛下追封阴山一战以身殉国的众将士一等烈士殊荣,符合先帝所说的‘杰出贡献’条件。”
“臣恳请陛下,令太师大人亲捧八万英灵之排位进太庙,每三日亲往焚香叩拜,至期满方休!”
此言一出,莫说元贞帝,便是秦丰业的爪牙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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