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下睡觉。
那晚许蜜语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和纪封那个平板电脑都在质问纪封:当许蜜语和装着农场程序的平板电脑一起掉进河里,你救谁?问完她和它扑通扑通跳下水。而纪封义无反顾地去捞他的平板电脑。
许蜜语一下就惊醒了。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会做样一个无厘头的噩梦,她这个女朋友的分量真的好轻,居然还不如一个平板、一款农场游戏。
听许蜜语提到农场游戏,纪封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连那么无聊的事每天都做也坚持了十多年,陪许蜜语一起只玩一次那个无聊的时间胶囊游戏而已,他不应该拒绝她。
于是他答应下来:“好吧,那就给未来写封信吧。”
他问许蜜语:“把时间定在多久以后?”
许蜜语刚开始想说一年。话都滚到嘴边了,又被她压到了舌底去。
像潜意识在告诉她一年太久了。
她想了想说:“要不就先定在一百天之后吧,看看一百天后我们会有什么变化。”
纪封挑眉:“一百天?太短了吧,一百天后肯定和现在没两样,没什么好憧憬的。怎么也得一年起吧。”
许蜜语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会觉得一年太多了。因为他们的恋爱,始终没有蓄满安全感。她和纪封的交往,如履薄冰一样不容易。以年为单位来计算太长太奢侈了,如果他们能做到一个一百天、两个一百天……地交往下去,就已经是很值得纪念和庆祝的事。他们的恋爱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许蜜语立刻想到一个选择一百天的理由:“也不知道这个小程序挺不挺得到一年后,万一挺不到,我们的信不就白写了?我们先选一百天试试看。”
纪封点点头:“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就一百天吧。”
他们埋头各自在手机上打字,完成那封将在一百天后,可以同时呈现在自己和对方眼前的信。
纪封很快写完,按照步骤把信在小程序里埋了起来。
他扭头看许蜜语,她还在低头写,写得专注又认真。
纪封忍不住把头凑过去想偷看,许蜜语察觉到后立刻捂住手机屏幕。
“你怎么写信也要打小抄啊?”她奚落纪封。
纪封“呵”了一声:“我早就交卷了好吗。”
许蜜语侧过身,挡住手机屏幕继续写。纪封好奇地问:“你都写什么了,怎么还没写完?”
许蜜语告诉他:“我在修改啊。”
纪封这时不由想,自己刚刚写信的态度是不是太敷衍草率了。因为许蜜语写得那样用心和认真。
他心里浮起一丝歉疚,但马上想,没关系,等到一百天后可以再写一次,那时他一定更认真地去写。
许蜜语也写好信后,和纪封一样把它埋在了时间胶囊里。
收起手机时,她觉得自己像完成了一件壮举,长舒口气。
纪封忍不住开始套她的话:“你都写什么了?”
许蜜语也反问他:“你呢,你写什么了?”
纪封拿乔:“你说的,到期前这是秘密,所以我怎么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呢。”
“……”许蜜语觉得纪封好像是在耍无赖,她忍不住笑,“哦,你不告诉我你写了什么,却来套我的话想知道我写什么,你是不是当我傻?”
“你不傻吗?”纪封戏谑地笑她。
“我傻你还选我和你谈恋爱,你是不是更傻?”
“我就喜欢你这种傻的,怎么不行吗?”
纪封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捉许蜜语。许蜜语笑着躲。
纪封一把捉回她。在马上就要把她就地正法的时候,一串手机铃声恼人地在客厅茶几上响起。
是许蜜语的手机。她和纪封打商量,让他先放开自己,他想做的事等一下也来得及,她又不会逃跑。
纪封不情不愿地放了她。
许蜜语走去客厅茶几前拿手机。
来电显示居然是二姐许蜜男的号码。
许蜜语犹豫起来。娘家那边倒也什么都明白,知道父母加大姐加小弟都把她许蜜语给得罪狠了,他们几个人打来的电话会被直接收进黑名单,于是就由二姐来找她。
犹豫的功夫,铃声停了。许蜜语松口气。
纪封跟来客厅,看到她脸色起了变化,就在一旁问她一句:“谁打来的?”
“我二姐。”许蜜语告诉他。
纪封挑眉:“你居然还有个二姐。”
“是的。我们家只有我这个二姐还没有来酒店闹过,所以你不知道。”许蜜语自嘲地笑道。
正说话间,许蜜语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许蜜男打来的。
“我接吗?”许蜜语问纪封。
“会犹豫就说明应该接。”
许蜜语把电话接起来。
讯号一通,许蜜男急促慌乱的声音就一句高过一句地传递过来。
“老三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心怎么这么狠啊,你不想想要是家里没出大事急事我能这么一直给你打电话吗?你说你倒是接电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许蜜语的耳朵都快被震聋掉。
她把手机拿离耳边一些,等二姐冷静下来了她再拿回来,然后问:“所以到底是什么大事急事?”
许蜜男急急地说:“老三啊,你赶紧回家,咱妈突然心梗了,情况很严重,可能要不行了!”许蜜男说着连声音都颤起来,哽咽的哭腔也跟着涌了出来,“不管你之前跟咱妈置什么气,她都是你亲妈,你都是她身上掉的肉,在这个时候你就别那么不懂事了,赶紧回来看看她,说不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许蜜语一下就愣在那里。
“她真的心梗了?”她问许蜜男。
许蜜男立刻对许蜜语破口大叫:“许蜜余,你这说的还叫人话吗?你意思是妈她装心梗?你好好看看短信里蜜宝和大姐给你发的照片,看看妈是不是躺在病床上快不行了!我是真没想到啊许蜜余,你有一天能说出这么畜生的话!”
听到这许蜜语的心跳也微梗了一下。
她握紧手机,问许蜜男:“她怎么会突然心梗?”
“还不是因为你!”许蜜男叫道,“她自从去你单位找你,你不仅跟她吵架,还由着外人讹她吓她,说她欠了你们单位几十万,她就一直心情郁闷又担惊受怕的,这段时间来我就没见她笑过,她成天都在那不住地叹气。老三啊,你真是,你太不懂事了啊!你给咱妈气出一身病啊!昨天本来她还好好地坐那吃饭,蜜宝就提了一嘴你,咱妈一听到你名字立刻就不行了,人就躺那不省人事了!好在大姐昨天也在,会点什么急救,勉强在120来之前把咱妈命给保住了!医生说了,她这心梗就是生气气的,人能不能救回来还不一定呢!”
许蜜男喘口气,再次催促许蜜语:“老三,咱妈现在这样可都是你给气的,你不能不管她吧?你现在赶紧坐车回来吧!”
许蜜语不管许蜜男的埋怨唠叨,她回了一句:“我等下给你回电话。”说完她挂断了通话。
然后她翻进手机黑名单,去看被拦截的短信。
许蜜子和许蜜宝确实都给她发了彩信照片。照片里焦秀梅身上插着管子,躺在乡镇医院的简陋病床上,气息奄奄地一动不动。
看着照片里的焦秀梅,许蜜语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马上把电话打给许蜜男:“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过去。”
许蜜男告诉她:“你先回家来吧,爸说有话要跟你交代,省着你直接去医院,三言两语说不对付了直接再把咱妈给活活气死。爸说等他交代完你,带你一起去医院。”
许蜜语说好,我这就出发。
她马上要挂电话时,许蜜男像终于想起了差点忘记说的一件要紧事:“老三你……你记得带钱啊,咱妈得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光靠我们几个真的远远不够,你也是妈的子女,你也有义务出钱给她救命,而且咱妈主要是你气的,按说得你来出住院费手术费的大头才对!”
许蜜语心里很无力。直到这个时候,亲姐姐还在跟她计较钱的事。她告诉许蜜男:“医药费我们四姐弟平摊。”说完再次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她怔了怔,然后开始满屋子找银行卡。她记得她把卡就放在抽屉里了,可是怎么翻也没找到。
纪封看到许蜜语虽然看起来人很淡定,但她的手其实在微微发抖。他叫了她两声,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应答,还是在翻找她的东西。
纪封忽然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
“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蜜语看着纪封的脸,深吸气,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说:“那位焦女士住院了,心梗,很严重,人就快没了,现在需要做手术,我在找银行卡。”
她很意外自己能把发生的事情说得这么淡定清楚。
纪封微微皱眉。虽然对那个泼妇作风的女人反感至极,但她毕竟是许蜜语的母亲,而她现在正处在生死关头。他能理解许蜜语想要摆脱她母亲的控制和剥夺,但并没有想过要她母亲死。
他马上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许蜜语:“带我的卡去吧,密码是我开农场那天。哦,就是111213。里面的钱应该足够你妈做手术。”
许蜜语当即摇头拒绝:“不可以!”
她脸色灰白地想,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能用纪封的钱。她之前一段婚姻的失败,除了聂予诚出轨,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纵容了娘家人不断从她的家庭里吸血,最后吸到她的家都散了。她好不容易和纪封走在一起,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在纪封身上埋下被娘家人吸血的种子!
许蜜语看到自己斩钉截铁说完不可以之后,纪封的眉心皱起来,脸上是一副很明显地不高兴的样子。
她赶紧对他解释:“我那个娘家是个无底洞,我不能让你踩进去!你放心,我现在有一点钱的,我不是跟你说,我之前被骗的钱被还回来很多吗,我都存在我的一张卡里了。”
说到这她忽然灵光一现,想起那张卡被她当作书签夹在了每晚都在看的书里。
她快步走到书桌边抓起最上面一本书开始抖,银行卡果然从里面掉落出来。
许蜜语捡起卡,转头对纪封说:“找到了!我现在就出发回家去,你也回酒店顶楼吧?”
纪封想了下说:“天快黑了,你自己赶路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家。”
许蜜语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以!”她再次果断拒绝,“要是让我娘家人看到你开着劳斯莱斯送我回家,他们能想尽办法通过我扒掉你一层皮!”她告诉纪封,“我打车回去,贵是贵点,但我现在有些小钱的,我可以负担。我把你设成紧急联系人,如果路上有什么事,我的手机会自动给你发信息的,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为了证明自己没瞎掰,她当着纪封的面用软件叫了车,又当着他的面把他设成紧急联系人。
有车接单了,纪封立刻收到一条叫车软件自动发给他的信息,告诉他许蜜语将乘坐的车牌号、将行驶的路线。
他勉强放心些。
但许蜜语上车后,他还是忍不住敲了敲车窗玻璃。
等玻璃落下去,他很郑重地告诉许蜜语:“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会立刻赶去帮你。”
许蜜语原本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就被他的话煨暖了。
她对他点点头,粲然一笑,说了声:“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