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着袖扣,他身体强壮,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根本不用喝姜汤。
舜音咕噜又咽下去一口姜汤,辣的眼睛蒙起水雾,“你陪我喝,我看着你喝,自己也能喝得快一点。”
墨醉白犹豫了一下,将姜汤端了起来。
舜音正想说‘比比看咱俩谁先把姜汤喝完’,就见墨醉白直接仰头把一碗姜汤干了。
舜音看着他滚动的喉咙,一阵无声沉默。
墨醉白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我喝完了。”
舜音默默看着碗里的姜汤,挪了挪屁股,一点点背过身去,继续拢着被子,小口的喝姜汤,暂时不想看到他。
墨醉白看着舜音团成一团的背影,走过去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背,“怎么了?”
“九千岁,幸好你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
墨醉白蹙眉,“为什么?”
舜音替他发愁,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因为你很难追上人家啊。”
墨醉白眉心微拧,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
他想了许久,问:“难道你刚才是想让我把那碗姜汤留给你喝?”
“……”
夜里,两人合衣而眠,并肩躺在床上,舜音早早睡去,墨醉白却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
他侧身躺在床上,看着舜音恬静的睡颜,无声的想,若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了,该怎么办呢?
……
舜音清晨醒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迷迷糊糊的任由冰兰和萌兰帮她把衣衫穿上,没有胃口吃早饭,只喝了两口粥,一路手软脚软的上了马车。
她像没睡足一样,到了马车上又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马车里十分宽敞,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她斜斜的靠在软枕上,一路摇摇晃晃,睡得半梦半醒。
队伍的前方,墨醉白骑在马上,从早上起就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江非实在受不了他身上传来的冷气,小声问:“九千岁,您心情不好吗?”
“没有。”墨醉白声音冰冷,一张脸依旧沉着,“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江非小心翼翼问:“可不可以跟小的说说?”
墨醉白迟疑了一下,把昨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由衷问出心里的疑惑,“你说那碗姜汤,我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江非虽然没接触过多少女人,但是自认为比皇长孙接触的多,他仔细想了想,笃定道:“不该喝!您家娘子应该是希望您把那碗姜汤一勺勺喂给她喝。”
以长孙小姐的勇猛作风,一碗姜汤必然不够喝!
……
舜音在马车里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已经抵达京城了。
出去游玩虽然好,但只有回家才能让人安心,离开京城这么多天,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她不自觉放松下来。
众人将庆陵帝送到皇宫,然后各自散去。
琉铮要回将军府,舜音本来也想跟回去看望外公,毕竟离开这么多天,她心里思念得紧,可是想到墨醉白可能也急着回府见父亲,便没有开口。
墨醉白像看出她的想法一样,没有多言,直接让车夫把车赶到将军府。
舜音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墨醉白见她心情好了,想要趁机解释,连忙凑过去低声道:“下次有姜汤,我全都留给你喝。”
舜音嘴角拉直,瞬间不想对着他笑了。
没见过这么损的人!
他们一路来到将军府,长孙雄听到通传,连鞋都没来不及穿就赶紧跑了出来,这次他一次抱俩,琉铮和舜音一左一右扑进他怀里,还附带了一个跟在后面的孙女婿,孙女婿虽然冷淡了一点,但还可以接受。
长孙雄笑得合不拢嘴,这段日子他实在是太思念他们,都后悔没跟去景云宫了。
众人一起进了屋,长孙雄连忙让人准备午膳。
大家在前厅落坐,长孙雄关切的询问这段时间在景云宫发生的事,大家挑了几件趣事说了,引得长孙雄阵阵发笑,琉铮和墨醉白话少,基本都是舜音在说。
长孙雄得知琉铮表现的很好,还结识了不少朋友,由衷感到欣慰,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琉铮拿出猎来的上好皮毛送给长孙雄,墨醉白送上一卷画轴,也是给长孙雄准备的礼物,长孙雄看着他们,目光里满是欣慰。
舜音见琉铮和墨醉白一个两个都有礼物,默默掏出一块在景云宫捡到的石头,递给了长孙雄。
她当时在河边看到这块石头,觉得十分独特,就顺手捡了起来,想回来送给外公,可这份礼物跟琉铮和墨醉白比起来,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长孙雄看到这块石头却极为开心,足足看了有一刻钟,夸奖不断。
“这块石头非同一般,左看像狮子,右看像老虎,中间看……中间不重要,看看这成色,看看这质地,我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石头,不是独具匠心的人,根本捡不到这么好看的石头,还是舜娘有眼光……”
舜音莫名心虚,她自己都没看出来,这块石子竟然又像狮子又像老虎。
一刻钟后,长孙雄恋恋不舍的放下石头,去翻看琉铮打回来的皮毛和墨醉白送上的画卷。
他决定用那些皮毛做件披风,将琉铮也夸奖了一顿。
最后,长孙雄拿起那幅画卷,将画卷一点点展开,舜音和琉铮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入目是一棵大大的桂花树,桂花树上站着一个调皮的小公子,树下是一个穿着一袭粉衣的女娃娃,桂花挂满枝头,树上的小公子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得女娃娃叉着腰,脸颊红扑扑的。
长孙雄一眼就认出来画中人是舜音和琉铮,他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抬手摸了摸画中的姐弟,心中既感慨又唏嘘,如果舜音和琉铮能一起长大,这样的场景也许他能看到很多次吧。
长孙雄擦了下眼角,抬手拍了拍墨醉白的肩膀,“这幅画我很喜欢,外公谢谢你。”
舜音盯着那幅画看了看,她根本不知道墨醉白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她偷偷笑了笑,墨醉白把她画的还挺可爱的,圆滚滚的小脸蛋,齐齐的刘海,莫名把她画的小了几岁。
长孙雄命人把画裱起来,准备挂到书房里,极为珍惜的模样,连带着对墨醉白都和颜悦色了不少。
晌午,大家挪到饭厅用饭。
饭厅中央的金丝楠木桌子是舜音外祖母当年带来的嫁妆,这些年坐在这张桌旁的人换了又换,长孙雄和舜音都有固定的座位,现在琉铮和墨醉白也有了固定的座位,他们一家人终于团团圆圆了。
这一餐饭大家吃得极为开心,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吃完了,行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长孙雄心情好,中午吃了不少,饭后太过饱腹,想要去院子里转转。
舜音想陪他一起去,于是站了起来,可她刚站起来,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差点朝前栽倒,幸好墨醉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墨醉白触及到她烫人的肌肤,神色一凛,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长孙雄和琉铮都有些惊讶。
“外公,舜音发烧了,麻烦您找位大夫过来,我先抱她回屋。”
长孙雄精神一震,立刻紧张起来,还不等他吩咐,琉铮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掠出门去找大夫了。
墨醉白抱着舜音往她闺房的方向走。
舜音靠在他怀里,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滚烫,身上一阵阵的酸疼,额角也突突的疼着,刚才太开心,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应该是因为昨夜淋雨受了寒,那碗姜汤白喝了。
想起墨醉白跟她淋了一样的雨,她不由有些担心,抬起手臂,有气无力的摸了摸墨醉白露出的肌肤,顿时被冰的缩回了手,“怎么这么凉?”
墨醉白一边抱着她快步往前走,一边低头看她,“是你的体温太高了,所以才会觉得凉。”
舜音不信,“你会不会是低烧?”
墨醉白把她放进屋里的床榻上,帮她脱掉鞋,盖上被子,“我没事,是你在发烧。”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桌上有茶壶。
幸好长孙雄长期派人打扫舜音的房间,房间里很干净整洁,丫鬟们知道他们回来,桌上还摆着茶水。
墨醉白赶紧过去倒了一杯温茶,把舜音扶起来,将茶水喂到她唇边,看着她干涸的唇瓣,低声道:“喝点水。”
舜音口干舌燥,把一杯茶都喝了下去。
墨醉白打湿了巾帕,放到舜音的额头上给她散热,不时替换,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舜音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我昨天喝的那碗姜汤可能是假的,早知道就让你帮我喝了。”
墨醉白摸了摸她的头,一本正经道:“是我应该把我那碗姜汤留给你,你如果喝了两碗姜汤,也许就不会病了,下次记住,淋雨后一定要喝两碗姜汤。”
“……”
舜音忽然不想说话了。
琉铮很快带着大夫赶了过来,大夫背着药箱,走进屋后,赶紧过来给舜音诊脉,长孙雄也跟后面。
墨醉白、琉铮和长孙雄焦急的等在床边,谁都不敢出声打扰大夫。
大夫看了看舜音的脸色,又翻了一下舜音的眼皮,“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喝两服药就好了。”
墨醉白张了张嘴,正想询问,就听琉铮问道:“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是要多注意休息,这两个日别再受寒,还要注意多发汗,小姐这种情况多出几场汗就好了。”
舜音翻了一个身,身上疼得难受,她低低地轻哼了一声。
墨醉白正想上前,琉铮一个跨步蹲到床边,“阿姊,你哪里难受?”
墨醉白:“……”
“没事。”舜音微微吸了一口气,强撑着对琉铮笑了笑,“就是普通风寒而已。”
琉铮这才放心了一点,跟着大夫出去抓药,长孙雄看舜音屋里只有一床被子,也跟着出去了。
墨醉白终于有机会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舜音在被子里露出的头顶,“怎么样了?”
舜音掀掉额头上的巾帕,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哼出一个字,“疼。”
刚刚在琉铮面前还说不疼,现在在他面前却轻易把‘疼’这个字说了出来。
墨醉白心里一阵熨贴,把手心贴在她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又翻过来,用手背继续贴着她的额头,借此给她散热,他看着她,声音低而温柔,“马上就不疼了。”
长孙雄抱着一床新被子大步走过来,来到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放到门口的桌子上,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舜音轻轻蹭了蹭墨醉白的手,已经有些烧糊涂了,恨不能整个人贴到墨醉白身上,墨醉白摸起来冷冰冰的,贴上去很是舒服。
琉铮很快把煮好的汤药端了过来,汤药味苦,苦味远远飘散进来。
舜音下意识松开手,把巾帕重新放到了额头上,墨醉白连忙从床上坐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
做完这一切,他们同时一愣,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在紧张什么?
“……”
琉铮踏进屋来,没有发现屋里的古怪气氛,快步走到床边,把舜音扶着坐起来,小心翼翼把浓稠的汤药端到舜音面前,“阿姊,快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快些好。”
舜音看着褐色的汤药,咽了一下口水,这嘴怎么也张不开,半天都没有接过药碗。
“阿姊,怎么了?”
舜音对上琉铮担忧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伸手端住了药碗,闻着那股苦味,她实在是不想喝。
琉铮疑惑,“阿姊,你不会是怕苦吧?”
“……当然不是。”
舜音觉得自己现在是姐姐,得在弟弟面前做一个好的表率,不能让弟弟知道她怕苦怕疼的。
舜音盯着碗里的药,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她苦的差点流出泪来,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琉铮笑了笑,把空掉的碗递给他。
琉铮把碗放回桌子上。
趁着琉铮转过身,墨醉白飞快往舜音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甜蜜的味道瞬间冲散了嘴里的苦味,舜音感觉到舌尖上蔓延开的甜味,简直对墨醉白感恩戴德,飞快把蜜饯吃了下去。
墨醉白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靠在屏风上憋笑。
琉铮出去送大夫,墨醉白扶着舜音躺回去。
一碗汤药灌下去,舜音身上开始冒汗,她想掀掉身上的被子,被墨醉白伸手按住了被角,“别动,大夫刚才说了,得发发汗。”
舜音额边的头发渐渐被汗水打湿,脸颊绯红一片,墨醉白坐在床边,拧着帕子给她擦汗。
舜音体力不支,不一会儿就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她怔了怔,匆忙坐了起来,“不回府吗?”
墨醉白把蜡烛点燃,屋子里亮了起来,“不回去了,今晚就住在这里,你现在不能见风,回府容易加重病情。”
“我们今天才刚回京,不回府会不会不太好?”
舜音有些担心,他们回京后不但连家门都没有入一下,直接来了将军府,现在还要住下来,她担心冯二夫人和瑶芸会在背后说三道四,到时候公爹会有意见。
“无妨,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我会处理好的,先安心住下来,等你病好了再离开。”墨醉白摸了摸她的头,“好像不烧了,冰兰在炉子上温着粥,随时可以喝。”
舜音感觉舒服了一点,可是身上却黏糊糊的,她总觉得有一股汗味。
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想先洗个澡。”
“不行,大夫说让你尽量忍忍,等好了再洗。”墨醉白语气坚定。
舜音眉头紧锁,身上实在难受,她嘟了下唇,闹起脾气来,“你不让我洗,我就不吃饭。”
生病的人难免任性,墨醉白初次见她任性闹脾气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你自己去跟大夫说,大夫同意,我就让你洗。”
舜音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可真不公平,明明是淋同一场雨,凭什么我就受了风寒,你就一点事情也没有?”
“想像我一样么。”墨醉白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那就明天早上起来跟我一起锻炼。”
“……算了。”舜音缩了下脖子,“我就这样挺好的。”
墨醉白失笑。
舜音抬眸,眼巴巴地看他,“真的不能让我洗澡么?”
墨醉白坚定摇头。
舜音失落垂眸,眼尾的弧度显得清纯又无辜,让人不自觉心软。
她眼睛一转,忽然伸手拽住墨醉白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夫君,真的不可以让音音洗澡么?”
墨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