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他这天弈剑法是我的伏虎剑的克星?刚刚我用三招,他用三招,他每一招都克制我的招式,三招一过已经把我置于死地。”玄空细细思索方才陈抟的剑法,每一招都击向自己剑招的破绽,而且一招胜似一招。他用第一招,就逼得自己不得不用第二招,他用第二招,自己就不得不用第三招,他用第三招,自己就败了。似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
玄空想了半天,仍摸不着头脑,心道我换一路剑法再试一试。他站起身来,道:“再来!”说着剑化长虹,携裹着恢弘气势刺出。这一记“白虹贯日”本是十分常见的招式,但他这一剑怪却怪在并不刺向那老者的要害之处,而是刺那老者掐剑诀的左手。
那老者见状微微一笑,同时言道:“小子还有几分机灵。”他不慌不忙,以极险的方式避过剑刺,随后果然右手那树枝又变换方位,打中了玄空小腹。
玄空吃痛,坐在了地上。想起刚刚的招式,幡然醒悟,本来那老者可以轻松避过剑刺左手,可他不但没有如此,反而以左手为饵,引得自己招数使老,这才一举刺中自己腹部石门穴。
玄空心中不服气,拾起宝剑,又道:“再来。”这一次用的是雁翎剑法之中的“雁行斜击”,刚一用出又被那树枝克的一败涂地,随即紧忙变一招斩魔剑法里的“疾风斩月”,那老者便如同算到他要用这招一样,树枝向后一带,又向前一送,已经打向他腰际。玄空又连着换了三门剑招,最终还是肩头被点中。
那老者见他面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又问道:“我这剑法如何?”玄空问:“你这剑法古怪的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贫道天弈剑法破尽天下剑招。你若不信不妨再试一试。”那老者说道。玄空不敢轻信,反问道:“那怎么可能?天下剑招千千万,凭你一套剑法怎破的尽?”那老者道:“我‘天弈剑法’共计一万八千招,每招都有三十六个变化,随意一组便又生出一套精妙剑法,有何破不得!”他见玄空脸上仍是显露疑色,拾起了那柄宝剑,先比划了一招“雁行斜击”,接着又比划出一招“关山十三剑”之中的“月落关山”,说道:“你使第一招之后,当使这‘月落关山’才更合适。”
玄空见他使这一招确实比自己用“疾风斩月”更为精妙,又见那老者再比划出一招“飞星鸣镝”,比之自己的第三招高明许多。随即那老者连连变化,直到使到第六十四招“重山破寨”,摇了摇头道:“待到你使出这一招之后却是非败不可了。”他叹出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一样,接着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过六十四招而已,撑不过百招的。”
玄空心中一凛,“这位老者难道真是那陈抟老祖?他如今成了神仙,在这里戏弄自己。那天弈剑法,如同下棋一般,把对手一招一式都算的清清楚楚。”不过他前世性格执拗,便是行不通也要多行几次。他坐起身来,接回了宝剑,大声说道:“再来!”那老者见他并无气馁之意,点了点头,又示意他进招。
如此这般,两人比试了几十回,玄空不知换了多少招式,最多也不过撑过了十二招而已,与那百招之数相距甚远。他口中喘着粗气,满身大汗淋漓,腰际、勾股、腋下都已经积了许多汗水,面上、颈间的毛孔中仍有汗水不断冒出。放到平时,他内功深湛,即使上数百招,也不会如此疲累;而现在,却是因为与这老者对敌,招招被克,这才身心俱疲。而那老者仍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对面,道骨仙风,真如神仙一般。
玄空想到这老者纯粹刁难自己,心生不满,愤然道:“前辈,你这是输了!”那老者诧异道:“我怎么是输了呢?”玄空道:“前先,你曾言所用功力与我等同,而现在我使数百招,已经累成这样,你也使数百招,却是若无其事,可见你用的功力必然比我深。”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太也诡辩,我若用数百招,招招被克,也定然气喘吁吁;你若用数百招,招招轻易克敌,也不会这般怠倦。”他望向远方,见日头落下,天色渐晚,遂说道:“既然累了,今日我们暂且罢斗,你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比试剑法。”玄空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坐在地上兀自喘息。
那老者大袖一挥,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大荷叶。随即袖袍一送,其中一只荷叶就安安稳稳地落在了玄空怀中。玄空捧着荷叶,见里面盛着许多浆液,晶莹剔透,透着蓝绿色的微光,又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玄空问道:“这是什么?”那老者答道:“露水而已,不敢喝吗?”玄空闻言一饮而尽,发现这浆液进入腹中,浑身暖洋洋的,异常舒适,便如同修炼许久内功一般,同时饥饿感也一扫而空。
他心中越奇,就越深信这老者就是陈抟老祖。只是这老家伙既然已经成仙,又为何与自己这一凡人为难。真是因为自己拿了他华山上一柄剑?玄空摇了摇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坠入梦乡。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玄空睁开了双眼,见了那老者斜卧于地上,头枕着右手,睡得正香。他突然想到,陈抟老祖又睡仙之称,更有一睡三年的典故。眼前这老者若真是陈抟,这一睡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醒来。不如趁机逃离此地,或许逃出华山就没事了。当即蹑手蹑脚起身,走向这棋盘的边际。
这巨大棋盘横纵数百丈,远远望去四周环山,走到边界才发现,竟然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围绕一圈,不见出入关口。玄空更是心惊,此处绝非凡间地域,想要出去还得从那老者身上想办法。
悻悻然回到远处,却见那老者已经醒来,正自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见玄空走了回来也睁开双眼,言道:“此处乃天弈战场,除非胜过贫道,否则大罗金仙也出不去。”玄空自来到这武侠世界,从未受过如此欺辱,心中大怒,也不答话,把手中宝剑一掷,双掌齐拍而出。他想到那老者只说撑过一百招,可从未说必须用剑法,自己用掌法也不算违反规矩。
那老者见他掌力不俗,呵呵一笑,说道:“洛迦山掌,何足道哉。我这天弈剑法破尽天下剑招,拳脚功夫亦不在话下。”说话间右手的树枝生出一道剑气。这道剑气左拨右挑,从两股掌力之间穿了过来。玄空连出一招金刚指力,将那剑气消弥于虚空之中。心想如此以硬打硬,于自己颇为不利,那老者只一剑就逼出自己两掌一指,况且对方真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己又能撑到多少招?更别提对方招式精妙之至。想到此节,玄空不等那老者再出剑招,已经抢到他身前,以拳脚功夫与之近身缠斗。
如此,两人又斗了一天时间。由日出斗到日落,玄空又是气喘嘘嘘。想他拳掌功夫已经颇为了得,此前相战,从未有一败,如今却在这老者手中屡屡吃亏,最多不过撑到了第三十三招。
玄空心中大为不甘,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就真撑不过一百招?”那老者在一旁笑道:“也不是不能,只要你把我的天弈剑法记全了,再仔细推演到一百招之外就行了。”那天弈剑法足足上万招,再算上变化,近百万之数,见全尚且不易,记全更是甚难,再如下棋一般推演到百步之上,简直难若登天。玄空听其言尽是消遣之意,心中不快,哼了一声倒身睡去。
夜里入梦,脑海中似有一点灵光。天弈剑法破尽天下招数,又算尽天下招数,但若是天下间没有的招式,又当如何?
第三日玄空早早起来,又叫醒了熟睡中的老者。那老者见他一脸兴奋,也有些诧异。常人见到天弈剑法,此时早已绝望气馁,怎么这小子看起来满怀信心?决计不可能是真推演到百招之上。
老者还未站定,就听玄空叫道:“看招!”同时间一剑刺了过来。这一剑歪歪扭扭,竟然是一个四不像招式,既像剑法又像指法,脚下的步伐错乱无章。老者见之,脸上露出多年未有的惊色,“这是什么招?自古到今从未有过,这小子又从何处学来的,自己随意编出的吗。”
然而大凡招式初创,必须要经过无数人多年的雕琢,才能几近完美。玄空这一招随意使出,却是破绽百出。
老者暗道:“管你用什么奇怪招式,天奕剑法照样破之。”随即轻飘飘还了一剑。
玄空抵挡不住,连出第二招。左手做掌击,右手剑若棒法,仍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怪招。那老者心更诧异,“按天弈剑法来算,这第二招共有天下间二十七招可用,然而这小子所用又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怪招。眼见此招仍是破绽不小,可是该用哪一招破他,破他之后,他又会用什么招呢。”老者微微迟疑才还出第二剑。
两人你来我往,玄空凭着他想出这些怪异的招式,支撑到了第十八招,才被那老者抓住一致命破绽,继而落败。虽然败了,他却是精神大振,因为这般出招,便不再受天弈剑法招招压制。刚刚落败,并非是因为被算出第十八招必败,而只因那老者剑术太高,自己本就敌不过,且那第十八招破绽太多,自然败落而已。回想起,第一日,自己以所学剑法与老者比剑,从无一次超过十五招。今日随意为之,已经超过了十八招。如此,支撑百招也是有望。
他心中信心满满,稍作休息便又试一回,这一次竟破天荒的支撑到了第四十二招。昨日他以平生所学,也不过强撑到三十三招而已。而刚刚,他的怪招从生涩逐渐圆润,招式融汇贯通,破绽也越来越少。此刻,玄空面色红润,比之来到华山的第一日还要精神许多。
而那老者仍是一派神色自若,心中却是阴晴不定,刚刚他暗自掐指算来,丝毫没算出这少年的来历,似乎这人如那些怪招一般,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想来,这小子非同常人,是世间一大变数。
休息片刻后,玄空又把剑竖起,言道:“前辈,我们再试一试!”那老者道:“好,你既然不累,贫道也要看看你还有多少怪招。”两人又持剑战在一起,第一招、第二招、…第五十七招、第五十八招、….。玄空的眼神从神采奕奕变的逐渐空洞茫然,那老者看在眼中,则是惊骇不已,心说:“这不就是以无神御剑之境?”
一时间又想起了过去一庄旧事。昔日,老者与其师弟同时学剑,老者认为该当以神御剑,讲究用剑之时,神剑合一;而其师弟则认为该当以无神御剑,讲究用剑之时,神游物外;前者重剑招,后者重剑意。从道理上讲,是用剑,一化万物与万物归一的区别。二人由此产生了分歧,可是技成之后,二人又从未再有见面,因此这“以神御剑”与“无神御剑”之间的争执也就没有了结果。未曾想今日竟到了两种剑理决出对错的时刻。
电光火石间,两人又拆百招。老者本来微眯的双眼,睁的大开,显得炯炯有神,脸上常有的微笑也已不在,转而是一丝凝重。他将心神全注于剑法之上,左手掐的不再是剑诀,而是算着剑招上的因果。另一侧,玄空宛如一个舞剑的石人,心神早已不知游走到哪里,全凭一股不败的战意支撑,一招招精妙而怪异剑法信手捏来,随意为之。
两人一直战到天黑,不曾分个胜负,也不知拆过了多少招,也无人在意拆过了多少招。直到玄空全身力竭,一头栽倒,这才作罢。
此时,那老者手中的树枝已经被一柄玉剑代替,他收起了剑,叹了一口气,道:“小友,你可以走了。”谁知等待半天,仍无人答复。那老者走到玄空身前一看,见他双目仍是呆滞无神,瞳孔散开,仿佛已经没了神志。无奈之下,那老者摇了摇头,念出一串口诀,接着向东方一指,喝道:“归位!”
霎时间,一道灵光嗖的一下钻回玄空身体之中。随后,他才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原来自己已不在棋盘之中,而是在下棋亭内,于那老者对面而坐。
老者已经恢复了常态,微笑道:“小友,你可以拿着那柄剑走了。”玄空迷迷糊糊地问道:“我…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他隐约觉得自己修为大进,来此三日,受益匪浅,现在让他走,倒有些舍不得。接着又道:“前辈指教之恩,我感激不尽,还想向您请教请教身法的功夫。”
那老者嘿的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子真能得寸进尺。”随即大袖一挥,乾坤倒转。突然刮来一股大风将玄空吹过了鹞子翻身,他立时感觉头脑一阵昏沉,就又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之时,发现仍在原来那洞穴之中,自己的右手死死的抓着那宝剑,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地上。不禁感叹,原是南柯一梦!
翻身之际,猛然扫见石桌旁两个石凳之下,分别压着两本书。他心神一动,连忙爬起身来,移开了石凳,取出一本黄旧古书来。抖了抖上面的尘土,只见上面写着“凌虚御风”四个大字,登时大喜过望。惊喜之余,又对那位梦中老者生出感激之情,于是,他向着那石台棋盘拜了三拜。又想道:“这一本是凌虚御风,那另一本莫不是天弈剑法?”当即又取出了另一本书,上面却写着“华山剑法”。
玄空将两本书捧在怀中,又想起师父的教诲:“人生在世,知足常乐,如今得了凌虚御风已经是福星高照,怎么还去奢望那天弈剑法?”遂从怀中掏出一些干粮,饱食之后,打开了“凌虚御风”参看研习。这“凌虚御风”乃是道法之中,最为高深的轻功身法之一,论等级可堪顶尖,在天下轻功谱当中位列前五。须知这前五门高深轻功,排名并非高下,乃根据创功的先后次序而定。他在这洞穴之中苦练数日,终于将这门身法绝学修得小成,又将其修炼法诀尽数记下。
玄空自感一番,如今身法大进,修为也随之水涨船高。如今距化境后期只半步之遥,躲在这个洞穴之中已经没有意义,到了离开时候。
他把那本“凌虚御风”放回了原处,而把那一本“华山剑法”则是揣入怀中。随后对着那石台棋盘又拜了三拜,口中言道:“前辈指点之恩,小子没齿难忘,今后遇见前辈的徒子徒孙定然以礼代之。这本凌虚御风是前辈之物,小子不敢妄拿,已经放回原处。”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而另一本‘华山剑法’,小子未敢参阅,这就代交给您那些徒子徒孙。”言罢,他转身向着洞口走去。
这洞穴之外仍是万丈深渊,那两柄短剑插在峭壁原处。想要回到朝阳台,需要从此处跃上去才行,而这洞穴距离上面有着十余丈的距离。那两柄短剑中,一柄插在洞穴一丈之上,另一柄在朝阳台下四丈的位置。换做从前他定然难以上去,只能借助手中的宝剑,做为第三个垫脚点。不过如今学了这“凌虚御风”,身法大进,正要试一试身法究竟如何?想到这里,玄空腾空跃起,脚尖点那第一柄断剑之上,轻轻一踩,随即跳起三丈多高,上升之势穷竭之时,又连运功法,脚下如乘风一般飘升两丈,正好踏在上面那柄断剑之上。再一翻身,终于跃到了险道的入口之处。
他向前走了几步,见一大群人正在朝阳台上练剑;定睛一看,正是先前那些人。心道:“如此好极,免得还要特意去找他们。”?同一时间,那群人也发现有人自山崖下面跳了上来,均感十分惊诧,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待得看清上来人正是玄空,领头的陈方两人,一同快步走来。那日见玄空跳下山崖,他二人念着玄空的指点之恩,便在那里守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没有等到,无奈喟然叹息而离去。本已经不抱希望,却见这神秘少侠乍然归来,当即十分欣喜。
二人上前齐声说道:“少侠,你可终于上来了!那日我二人见你久久未还,还道你已经凶多吉少。时隔九日,少侠如今安然无恙,足见福缘深厚的很。”玄空此时方知,自己先前真昏睡了三日之久,他拱了拱手道:“让两位道长挂心了。实是在下冒失,把二位佩剑弄丢失了,十分抱歉。”陈方二人道:“不过是寻常佩剑,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少侠无需自责。”
玄空把怀中的“华山剑法”掏了出来,言道:“这本华山剑法是我从那洞穴中找到的老祖遗物,二位既然是老祖后人,理应收下。”说着他把这本书递了过去。陈方二人闻听这是老祖遗物,心中又惊又喜,可是想拿却又不好意思,说着:“这个…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玄空把书塞给两人,二人并未推诿,口中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