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赶忙把手中木剑一丢,赶上高丘道:“我和你一起去。”
高丘就这么被余牧拉着往后山去了,留下周鸾呆立在空地上。
“呼。”逃离出七侠寨的余牧长出了一口气。
高丘奇怪道:“你到底怎么了,非要跟我一起来后山打猎。”
余牧摊摊手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当然是惹错了人啊。”
高丘笑了笑道:“你也是厉害,在我们山寨里还没人敢惹周鸾,她也就勉强会听听寨主的话。”
余牧问道:“你们几个是一起来到七侠寨的吗?”
高丘摇了摇头道:“寨主和他妹妹是一开始就在山寨上的,我和孔袭王建算是一个时期来的,陈绾蛟倒是来的比我们早,但他也不是原先就和寨主他们在一起的。”
余牧道:“你们在七侠寨住了多少年了?”
高丘道:“自我来这已经有十年了,寨主他们肯定更早。我们几个都是在江湖上漂泊无依的人,多亏了寨主收留,所以我们一直都很感激他。”
余牧道:“那几个孩子是?”
高丘叹道:“那几个孩子都是命苦的孤儿,寨主不忍看他们如此年纪就无家可归,于是收留了他们。那个小女孩更是在襁褓之中就被人抛弃了,是寨主他亲自抱回来的。”
余牧道:“我看得出来周大哥是个心肠好的人。”
高丘道:“不说了,咱们去打猎吧。”
余牧应道:“好。”
高丘进了后山就如同鱼入大海。他自然不像余牧那样身负轻功,但他就凭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简简单单的一跃一跨,动作就有种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嘘。”高丘虚按双手,示意余牧放轻动作。
前面正有一只野兔在啃食着野草。
高丘悄悄地张弓搭箭,他本就是瞎子,看别的事物或许有些不准,但是对于射箭来说这倒是得天独厚的天赋。
嗖的一声,羽箭直透野兔的背部。
高丘得意道:“你别看我瞎了一只眼,但我告诉你,一只眼比两只眼看的更清楚。有时候你的劣势往往会成为你的优势。寨主说你武功高强,我说啊,再怎么样,年轻人总是要多听听前辈的话,能学到救命的东西的。”
余牧笑着点头。
二人走到野兔边,高丘叹道:“我要是年轻几岁,眼睛看的清楚点,嘿!这次肯定射中的是腿,那样就能拔一张完整的兔子皮下来了。”
余牧没接话,他弯腰撇断了插在野兔上的箭。
高丘刚要呵斥什么,只见余牧随手一甩,树林中立马响起了一声鸡啼。
高丘跑向鸡啼的方向,余牧撇下的断箭正好射中了一只野鸡。
他看了看余牧,又看了看野鸡,二者相距十几步之遥,余牧却能看也不看,一击即中。
高丘提着野鸡回到了余牧身边,看着笑眯眯的余牧他道:“好嘛,前辈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就急着给前辈露一手了?”
余牧笑道:“哪里,我只是随手一扔,碰巧运气好罢了,哪有前辈您的箭术神准。”
高丘听了哈哈大笑道:“前辈懂得东西再多也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又猎得一只野兔后,高丘提议去河边抓两条鱼,他背后的鱼叉也让余牧猜到了今天肯定不会只打打野兔野鸡。
后山的溪水流的十分缓慢,其中不时能看到游鱼穿梭,而高丘又不自觉地卖弄起了他的前辈经验。
高丘道:“你知不知道这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
余牧道:“出手的速度?”
高丘摇摇头,他卷起裤腿,拎着鱼叉下了河。
“水里的鱼可比山林中的野兔野鸡反应快得多,你下手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它游的速度。”
余牧‘虚心’道:“还请前辈给晚辈指点迷津。”
高丘满意地点点头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能给它反应的时间。”
他边说边在河里缓慢地移动着。“你要让你的脚和河水融为一体,让鱼儿感觉不到你在靠近,然后再一击即中。看好我这一叉。”
“中!”高丘突然大喝一声,他用力将手中的鱼叉叉向河里。
没叉到。
高丘尴尬的笑了笑。
“来,你也下河试一试。”高丘向余牧招呼道。
余牧脱下靴子,挽起裤脚也下了河。他从高丘手里接过鱼叉,在河里搜寻着猎物。
“挪动要慢,不要让鱼感知到水流的变化。”老前辈高丘在一旁提点道。
余牧把目光锁定在一条停留在河里石头旁的鱼,他慢慢地靠近着它。
那条鱼转了转身子,但还是停留在那里。
余牧怕鱼逃走,结果一不小心趟大了步子,鱼儿被吓走了。
高丘道:“你看吧,我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有耐心,把鱼叉给我,让老前辈再给你示范一下。”
“哎哎哎,让我再试几次,把我骗下河就让我试一次?”余牧跑开两步。
高丘道:“你这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多看看前辈的示范,你会少走些弯路的。”
余牧道:“你这示范也没什么成果啊。”
高丘辩解道:“我就来了那么一下,哪有那么多一插即中啊,快快快,再让我来两下。”
余牧道:“那我也只来了一下啊,老前辈难道不应该把机会多让给年轻人一点吗?”
两个人就这么你拉我推,在河里呆了一中午最后才抓到了一条鱼。
高丘道:“要不是你在旁边跟我抢,我这一中午能拎回去十条鱼。”
余牧道:“得了吧,前辈,就这一条鱼还是我叉到的。”
高丘红了脸道:“不说了,不说了,回去吧。今天的食材已经够了。”
东厨里,孔袭正劈着烧火用的木头,看到满载而归的二人他笑道:“你们两个今天收获颇丰啊。”
高丘抢着道:“老孔,你今天是没有看到,余牧他拿着支断箭随手一扔就打中了一直野鸡。相隔十几步啊,他看都没看,就这样,‘唰’一下就打中了。”
说完他赶快给余牧使了个眼色。
余牧道:“哪有高大哥的箭法神准啊,两箭就是两只野兔。哎,可惜他抓了一条鱼就让我去下河试试,结果试了一中午我什么都没抓到。”
孔袭道:“我说你们俩怎么才抓了一条鱼回来,看来老高这师父教的不行啊。”
余牧道:“哪里哪里,是我这个当徒弟的学的不好。”
见余牧帮自己兜了下底,高丘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要不然自己又要被几个老兄弟取笑了。
王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东厨,他一见余牧便道:“哎呀,我的余兄弟啊,你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余牧道:“她不会还在哭吧。”
王建点点头道:“哭了一中午了,寨主去劝都没用。”
余牧心想不就是比武的时候稍微调戏了她一下吗,周鸾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那么脆弱的女子,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王建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回房间里躲着吧,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去叫你,到时候你给她道个歉,寨主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兴许就过去了。”
余牧闻言放下了手里提着的猎物,一溜烟儿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经过那排屋子的时候,余牧还一个个探头看了看。到了周鸾的屋前他果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这让余牧还哪敢探头去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逃了回去。
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余牧颇感无聊,他只好闭目养神来打发时间。
迷迷糊糊之中余牧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原来他这一养神已经是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吃饭了!”
“吃饭了!”
“吃饭了!”
王建的呼喊从大堂那边传来。原来他说的来叫余牧并不是来房间里叫。
余牧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去大堂那边,不料他一打开房门却发现有个人站在门口等着他。
陈绾蛟!
陈绾蛟手持一柄乌鞘长剑,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就这么盯着余牧,盯得余牧心里有点发毛。
“吃饭了,你没听见吗?我先过去了。”余牧指了指大堂的方向道。
陈绾蛟挡住余牧的去路道:“我看你今天打女人的那几招不错,赐教一下吧。”
余牧无视了陈绾蛟的话,他一个晃身便越过了陈绾蛟。陈绾蛟想拉住余牧,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余牧道:“你拿把剑干什么,放好剑来吃饭,赶快来啊。”
陈绾蛟怒极反笑,他瞬间便拔剑出鞘冲余牧杀来。
这一剑当然落了空。
陈绾蛟低头,他看见一根筷子正顶在自己的左胸上。
余牧侧身躲过这一剑的同时,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根筷子制服了陈绾蛟。
陈绾蛟知道,别说让余牧换成一把剑了,就是这筷子的头削尖一点,余牧这一招也会要了他的命。
余牧收起筷子,拍了怕陈绾蛟的左胸。
“吃饭去吧。”
陈绾蛟收剑入鞘,此刻的他只能低头苦笑。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引起了余牧的注意。他刚要转身问问陈绾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绾蛟已经失魂落魄的走远了。
第二天的晚饭因为有余牧和高丘打的猎物,丰盛程度更胜昨天,只不过饭桌上少了两个人。
周鸾和陈绾蛟。
余牧本想问问周鸾怎么没来吃饭,他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饭桌上周桐还是那么热情,高丘和王建不断的找着话说,孔袭也自豪地让余牧多尝尝自己的手艺,反倒是余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桌上那比昨天还美味的菜肴余牧尝起来却味如嚼蜡。
余牧知道,周桐绝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或者说,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
晚饭后,余牧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明天就向周桐他们告别。
他正想着,忽然有人敲起了房门。
“进来吧。”余牧应道。
走进来的这个人是余牧最意想不到的,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周鸾。
余牧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姑娘,白天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余牧赶忙道歉道。
周鸾的双眼还是有些红肿,想来定是流了不少眼泪。此刻她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丝女子的娇弱,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周鸾道:“余牧,我能这么叫你吗?”
余牧道:“当然可以。”
周鸾道:“我不是为了白天比试的事来的。”
余牧道:“周姑娘你尽管直言。”
周鸾顿了顿道:“余牧,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我劝你赶快离开七侠寨。”
余牧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打算明天就和周大哥他们辞行的。”
周鸾道:“我说的是今晚就走,现在!而且千万不要让我大哥他们发现。”
余牧不解道:“为什么?我在这住了两天了,就算是要走,也总该好好和周大哥他们打个招呼吧。”
周鸾道:“我知道,但如果你留到明天的话,我知道你,你一定会有麻烦的。”
余牧追问道:“什么麻烦?”
周鸾道:“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得相信我。”
余牧笑笑:“我在江湖上闯荡了那么久,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周鸾见自己苦劝无果也只好放弃,她离开房间前道:“话我已经说了,走还是不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余牧这才想起来。他第一天来七侠寨的时候,周鸾就说了句“怎么这个时候还往寨子里带人。”
不管会发生什么,余牧知道明天一定会见分晓的,他已决心留下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余牧睡了,但这些事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脚步声!
余牧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望向窗户,窗外的天已经快亮了。
“砰砰砰。”敲门声显得有些沉闷。
“余牧兄弟,起了吗?”外面的人是周桐。
余牧起身应道:“起了,进来吧,周大哥。”
周桐推门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周桐道:“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
余牧看着周桐的眼睛道:“在想一些事。”
周桐低头道:“记得你前天和我一起在山顶看风景的时候说过,七侠寨所在的这座山位置很好。”
余牧点头:“是,我当时说过。”
周桐道:“铁掌门看上了这个地方,他们说要把七侠寨作为他们的一个分堂。我认识铁掌门的一个人,他给了我一个期限,只要我在这个期限之前带人离开七侠寨,他就可以当这个寨子里根本没有人,只用一把火把寨子烧了就成。”
余牧道:“这个期限就是今天。”
周桐道:“对,就是今天。”
余牧疑惑道:“七侠寨的位置虽然不错,但这方圆几十里既无城镇,又无村落,铁掌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建一个分堂。”
周桐苦笑道:“这里是铁掌门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不是要用七侠寨建分堂,而是要确保七侠寨不会再有人。”
余牧道:“我明白了。所以你请我上山的原因是?”
周桐道:“余兄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让你和铁掌门作对。我妹妹要带着那几个孩子去投奔我杭州的一个朋友,只是杭州离这数百里之遥,她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孩子,一路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我想求你保护她们一路。”
余牧道:“怪不得你先请我上山小住两天。先瞒着我这件事,然后等我承了你的情,你才开口。对吗?”
周桐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余兄弟,还请你帮帮我吧。”
余牧又道:“你那天借着酒劲想让我娶了周鸾,也是为了这件事?”
周桐没办法否认。
余牧实在是不喜欢周桐这些伎俩。
余牧道:“你让我再想想。”
周桐起身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天亮时还是请你去大堂一趟。”
余牧道:“好,我一定去。”
周桐点点头,又满怀歉意地看了余牧一眼才出去。
余牧没有答应的原因是周桐没有解释两件事。
一是他自己担心周鸾带着孩子路上可能会出闪失,那为什么他不自己一路护送他们去,二则是他们本就可以早早离开七侠寨,却又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
余牧一直在等周桐解释,可周桐并没有说。
天马上就亮了,余牧向大堂走去。
大堂里,所有的男人都带着兵器。周桐的椅子边靠着一把开山刀,陈绾蛟手里拿着乌鞘长剑,王建也拿着他那把剑鞘有些破损的剑,孔袭则是抄起了自己的锅铲,高丘手里拿着鱼叉,背上背着弓箭,周鸾带着五个还不懂事的孩子站在周桐后面。他们人人都神情严肃。
见到余牧前来,众人纷纷侧目。
周桐示意余牧坐下,他随即起身道:“铁掌门给我们的期限已经到了,他们今天就会派人来毁了七侠寨。”
“你们怕吗?”周桐问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脸上肃穆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桐道:“我怕,我还想和你们在这多待一天,哪怕是一天。”
高丘站起来道:“大哥,你别说了,没准儿他们今天派来的人还不够我们杀呢,我们要杀到铁掌门去!”
其余的人也站起来附和,他们仿佛是一堆被点燃的柴草,只想奋力燃烧。
周桐也激动了起来:“好!说的好。死又何惧?我们不会落荒而逃!我们早就约好了一齐赴死!我们会让铁掌门这些门派明白,他们这样做,是会有人起来反抗的。他们既然要来毁了我们的家,就应该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我们会让他们在这里流血,哪怕只有一滴。”
余牧这才明白,周桐不亲自护送孩子们去杭州的原因竟是他们要为守护七侠寨而战死。
他们之所以前两天还能欢声笑语地一起生活,是因为他们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们在珍惜和彼此相处的最后时刻。
余牧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敬他们的勇敢,敬他们的坦然。
“只是我还有件事情放心不下。”周桐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
周桐转身看向周鸾和孩子们道:“我担心我妹妹和孩子们的安危,他们是我七侠寨的未来,不能有任何闪失。余兄弟他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
高丘闻言道:“余兄弟,请你救救这帮孩子,我高丘这辈子的命不能给你,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罢他竟是当即要给余牧跪下,只是他没能跪下,陈绾蛟拉住了他。
陈绾蛟没有说话,但余牧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祈求。
“余兄弟,求你了!”这时,周桐竟也朝着余牧跪下了,为了这群孩子,周桐可以做出任何事。
他也没能跪下。
余牧扶住了周桐。
余牧叹了口气道:“你不用再说了,周大哥,我答应你。”
周桐有些不信道:“真的?”
余牧点头:“真的。其实周大哥你本不必做这些事的,我们是朋友,你若是直接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会答应帮你的。”
余牧的话让周桐眼含热泪,只是不知道他是因为余牧答应帮忙而感到激动,还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愧疚。
站在周桐身后的周鸾此刻泪流满面,余牧瞬间便明白了周鸾为何昨日哭的如此伤心。
她不是因为输给了自己,而是知道了周桐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武艺,一定会恳求自己帮忙,这样她便无法以路上不安全的借口留在七侠寨,留在她哥哥身边了。
那她为何深夜来劝自己离开?
是还想为自己的留下而努力,还是真的对自己有一丝关心?
余牧也许能猜透很多事,但他猜不透人心。
周桐抹了抹眼中的泪道:“你们赶快回去准备一下吧。王建,你去山顶望风,周鸾,你带着孩子们去把行李收拾好。”
众人纷纷应声去了,大堂中只留下了周桐和余牧。
周桐坐在大堂的门槛上道:“余兄弟,你不怪我使这些手段吗?”
余牧笑笑道:“我的确不喜欢这种手段,但这个忙,我会帮的。”
突然,余牧道:“周大哥,其实你们可以。。。”
周桐抬手打断了余牧的话,他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这件事你无能为力的。我们都是被江湖抛弃了的人,曾经为了能活着做过不少错事。能在七侠寨安稳的过了十年,已经是老天有眼了,所以我们至少要让自己的死死的有意义一些。”
他指了指大堂上面七侠寨的牌匾:“我们在七侠寨住了那么久,总得对的起它名字里的那个侠字,你说是吧?”
周桐说的不是单纯的侠义,但这种精神,是每一个侠客都应该追求的。
余牧点头,周桐的话让他明白,他已不必再劝。
七侠寨寨门口的空地上,周鸾带着孩子们正和众人告别,余牧牵着老驴站在一旁。
周桐抱着自己的妹妹久久不能自已,周鸾的泪水也是控制不住地滚落脸颊。从小就与哥哥相依为命的她怎能接受这要与唯一的亲人分离的现实。
周桐拍了拍周鸾的后背道:“你要把孩子们好好养大,你要告诉他们,他周伯伯,他王叔叔,孔叔叔,高叔叔,陈叔叔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活着的时候也许算不上是英雄,但死的时候绝对不是个孬种。你自己,你自己也要好好活着。”
周鸾一直抽泣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只能不断地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
陈绾蛟没有去和周鸾告别,他走到余牧面前,紧紧捏住了余牧的肩膀道:“保护好她们。”
余牧道:“我会的。”
陈绾蛟看了周鸾一眼,他想走过去告别同她告别,但他还是没有过去。
余牧此时对这个对自己颇有敌意的男人也是有了一丝同情。
“大哥!人快到山脚下了!”王建喊道,他一路从山顶飞奔下来。
其余的人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告别了。
“走吧,走吧,你已经耽误了太久。”这是周桐留给周鸾的最后一句话。
周桐看向余牧道:“余兄弟,带着她们从后山走。”
余牧拉着啜泣的周鸾带着孩子们迅速离去,众人一齐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直至那身影消失。
他们忽然又望着彼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他们该笑,他们怎能不笑。
牵挂已经远去,此时正当赴死!
山腰之上,成康,胡宁两师兄弟带着一群手下直往七侠寨而去。
胡宁道:“成康师兄,你说师叔他为什么此次要派这么多人来,一个小小的七侠寨而已。”
成康看向他这个有些浮躁的师弟道:“这话你怎么不当着师叔的面说。”
胡宁被成康的话一噎,只好挠了挠头不再作声。
成康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师叔非要我和你一起来。”
胡宁摇了摇头。
成康道:“师叔早知道你性子浮躁,行事轻薄,所以才派我和你一同来,好让你别再搞出什么意外。而你呢?还在这问这些问题。”
胡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道:“师兄你放心,这次肯定什么意外都出不了。”
成康感到很意外。
不想他想象中的早早逃走,站在他面前的周桐几人反倒像是早就枕戈而待。
成康道:“你们居然没有逃?”
站在高处的高丘抢着道:“呸。逃?我们待会宰完了你们,还要杀到铁掌门去。”
胡宁被高丘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讥讽道:“就你们这些拿着弓箭鱼叉,还有拿着锅铲的,就你们这帮废物,能掀起什么风浪。”
成康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给过周桐机会,但周桐并没有把握住。
胡宁道;“师兄?”
成康冷漠道:“一个不留。”
周桐等人的大笑响彻了整个七侠寨,他们大笑着冲死亡迎去。
余牧带着一行人才刚刚跨过捕鱼的小河,他想走的快些,可带着这群孩子实在是走不太快。
周鸾和余牧都提着两个包裹,老驴最惨,除了要背着包裹,它还得驮着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孩。
“姐姐,姐姐,着火了!”小女孩指着山上道。
周鸾当即放下包裹就要冲回去,但是余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余牧喝道:“你疯了?!跑回去干什么!”
周鸾的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她哭道:“我要回去找我哥。”
余牧指着孩子道:“你去了,孩子们怎么办?你哥嘱咐你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周鸾哭喊道:“我不管,我要回去!”
余牧松开了手道:“你去吧,他们已经死了。”
周鸾一把抓住余牧的衣领道:“你说什么?!”
余牧冷淡地重复道:“我说他们已经死了,你现在回去只不过能看一眼他们的尸体罢了。”
周鸾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余牧的话,她不愿相信余牧的话。
因为余牧说的是真话。
真话最是伤人。
“起来。”余牧道。
周鸾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起来!”余牧一声断喝。
旁边的孩子们都吓得一抖,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这两天经常在哭,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离开这个家。
周鸾缓缓站起身来,她还在低头不断地啜泣着。
余牧喝道:“往前走,往前走!”
周鸾听了余牧的话,她又开始领着孩子们走了,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又带着孩子们走了会,余牧主动停了下来。
有人跟上来了!
余牧对周鸾道:“你带着孩子们往前走,我一会就赶上来。”
周鸾怯生生问道:“你干什么去。”她害怕余牧就此离去,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余牧了。
余牧安抚道:“没事,你只管带着孩子往前走,我一定赶上你们。”
说罢他就要转身折回去。
“你的剑!”周鸾出声提醒道。
余牧回头笑着道:“不用剑。”
不用剑,因为同行的还有孩子们,余牧怕粘上血腥气。
胡宁刚准备带着人越过小河,却发现河对面正坐着个青年。
胡宁咧嘴一笑道:“逃走的不止你一个吧,从脚印来看,应该还有个女人和几个孩子。”
余牧道:“是,不过是女人孩子而已,你又何必再追。”
胡宁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你不懂吗?”
余牧笑着提议道:“这样吧,你转身退回去,我也转身退回去,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胡宁摇着头道:“恐怕天下间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余牧道:“他们都死了?”
胡宁道:“是,都死了。”
余牧道:“难道你们个个都毫发无伤?”
胡宁道:“这群疯狗咬伤了我两个手下。嗷,还有一个用剑的小子,他差点杀了我们一个人,害得我还要亲自下场解决了他。”
余牧低着头,胡宁看不清他脸上是否悲戚。
“真不能各退一步?”余牧又抬头问道。
胡宁道:“那个女人我会看姿色决定她是不是要死,那些孩子嘛,看你三番两次的问我,我就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余牧笑着道:“好,我的决定取决于你的决定,我也会给你们几个留个全尸的。”
一只手突然悄悄地攀上了周鸾的肩膀。
周鸾吓得猛然回头。
是余牧。
他果然赶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了。”周鸾惊魂未定地问道。
余牧指着自己有些湿了的胸口笑道:“只是去河边洗了把脸。”
周鸾知道余牧是在骗自己,但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能多问。
余牧催促道:“走吧,天黑前我们最好找到一个镇子落脚。”
周鸾点点头,一行人又上路了。
三个时辰后,小河边。成康冷着脸看向从河对岸折返回来的手下。
手下禀报道:“堂主,河对面已经没有胡宁等人的脚印了。”
成康向手下询问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他一个时辰内追不上人就别追了。”
手下道:“是,堂主。”
成康怒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三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成康当然知道问手下问不出个结果,他只是恼怒这个师弟果然还是没让自己省心。
成康根本就没往胡宁身死这方面想,若是逃走的人中有能杀死胡宁的,那他们又何必弃寨而逃?
“堂主,河里面有条带子。”一个手下喊道。
成康道:“取过来。”
手下从河里石头的夹缝中取出了这条黑色的带子。
成康知道这带子是胡宁身上的,他心里一颤。
“去河的下游找。”成康咬着牙道。
望着河流对岸的树林,成康攥紧了手中的带子。
手下问道:“堂主,还追那帮逃了的人吗?”
成康道:“追,一定要追到他们。”
天色阴沉了下来,但成康的脸色更加阴沉。
成康找到了胡宁等人的尸体,但他们没能追到余牧一行人。一场及时的大雨冲刷掉了一切,包括余牧他们留下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