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元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于飞。明明生在皇家,锦衣玉食,偏偏生出一身点石成金的本事。明明一个冲龄童子,偏偏老谋深算,将一干朝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又干了何事?”秦红英急急问道。
“开了一家钱庄,”陈景元笑道,“存钱还给利息。”
“啊?”秦红英有点懵,“那还不赔个净光?”
“呵呵,呵呵。”陈景元撇嘴,瞅了秦红英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你觉得那小混蛋,会做赔本的买卖吗?
“那倒是,小殿下可从不吃亏。”秦红英忽然觉得很傲娇,有这么个对外人从不吃亏,对自己人能舍出性命的弟弟,那感觉真是很好。想一想,都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暖意来。
陈景元一边走,一边讲述着于飞的事。以前的陈景元,虽说不关心政事,但对文官们的学问人品,还是很敬重的。然而现在,他却没来由的感到厌恶。
也许是跟于飞的亲近,陈景元看待问题的角度,发生了转变。让他更多的发现,朱紫官袍下隐藏的丑恶嘴脸。
尤其是这次谋逆案,更让陈景元目瞪口呆。一场大火烧得人心浮荡,纵是宰执重臣,久受皇恩,还不是一样为了利益,转眼间投靠了他人?所谓的风骨,所谓的节操,只不过一张画皮而已。
看中了物流集团带来的利益,就想冠冕堂皇的夺了去?
哪有这样的好事。就该让他们狗咬狗,为了一块肥肉,争个你死我活才好。真不知小殿下脑子是怎么长的,竟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夜风吹送,秋寒渐起。大河奔腾的声音,在耳边轰响。
堤岸上,秦红英依偎着陈景元,慢慢的行走,谁都不再言语。他们很少这样亲密,虽然亲事早定,但好事多磨,至今也没有成婚。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
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
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
只应会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秦红英低声吟唱,曲调婉转,颇有几分韵味。陈景元听的入神,手指轻轻打着节拍。他和秦红英十多年的情分,却从来不知秦红英还会唱曲,竟唱的如此好听。
“红英,回京后,我们把婚事办了吧。”
陈景元揽住秦红英的肩头,动情说道。秦红英把头埋进陈景元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他,鼻腔里很是模糊的发出一个音节。
沉浸在一起的两个人,难得有这片刻温存。
但偏有人作对,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传出激烈打斗的声音。刀剑交击铛铛作响,听的分外清楚。
秦红英立时恼了,愤愤的望向林子。没见姑奶奶正和情郎温存么?谁这么不长眼,深更半夜跑这里打斗。也不说话,纵身向林子飞扑过去。
陈景元虽然诧异半夜有人打斗,但更因秦红英恼羞成怒,而觉得好笑。呵呵,惹恼了小魔女,有你们好受的。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半夜出来闹事。
借着天光,隐约可见有三人在围攻一人。被围攻之人显然受了伤,身体转动不灵,动作僵硬,眼见不敌。正在这时,秦红英双脚在树上连点借力,飞纵而来。
秦红英也不分辨敌我,直接加入战团,四人一齐打。
“他们是西夏密探。”被围攻那人,突然高声叫道。
陈景元一惊,纵身扑出,向着那三人擒拿过去。密探如何是陈景元和秦红英的对手,只片刻,三人都被制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凑近了仔细分辨,面貌确是不似中原,一把将帽子抓下来,立刻露出西夏人特有的发型,头顶中间秃了一块。
“你是何人?为何被西夏人追杀?”陈景元问道。
“多谢二位相救。在下姓秦名彻,隶属兵部职方司,为何被追杀却是不便告知,还请两位谅解。”秦彻抱拳说道。
陈景元沉吟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秦彻。秦彻一见金牌上如朕亲临四字,大吃一惊。“嘭”的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横在胸前,行的却是军礼。
秦彻乃是兵部职方司属下,从七品翊麾校尉。秦彻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善于绘制地图。三年前,被派入西夏查探地理,搜集军事情报。
秦彻带着一队人手,以经营茶叶为掩护,结交党项权贵,混的风生水起。三年来,银州、石州、宥州、瓜州,居延海、娄博贝,秦彻足迹的足迹,踏遍了西夏十二监军司,对西夏地理和军事布防,可以说了如指掌。
眼见功成,他的随从却出了事,被西夏暗堂秘密抓捕。一夜之间,他的一队同袍相继被抓。所幸秦彻机警,在暗堂封城之前,只身逃出了兴庆府。
但是暗堂发了疯,紧追不舍。最后竟追入宋境,依然不依不饶,非要致秦彻死地不可。暗堂的疯狂,让秦彻明悟,有人供出了他的任务。掌握十二监军司的军事布防,西夏暗堂岂能放过他?
秦彻只有一个信念,活着回到东京。这一路追逃,毕竟是在大宋境内,暗堂不敢太过张扬,给了秦彻周旋的机会。一个多月的时间,转转绕绕,藏藏躲躲,竟是来到了白马县。
此地距离东京还有两百里地,却是再逃不脱,被西夏暗堂三名高手堵住了。不料老天护佑,在最危急的时刻,竟来了救兵。不但武艺高超,而且还是皇帝近卫。
此刻,秦彻放下心事,轰然倒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