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潮水一般,正在慢慢退去。晨光中,月华门沉静肃立,尚未熄灭的火把,依然在微风中燃烧,映照着惨烈的战场。
战斗已经停止,敌人并没有冲进宫内,但是敌人不要命的打法,让宿卫禁军付出了惨重代价。
门洞内外,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着,有敌人,也有禁军,鲜血满地流淌。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在门洞的角落,集中看押着十多名俘虏,被捆绑得很结实。但俘虏毫无畏惧,依然拼命挣扎嘶吼。有不耐烦的军兵,抽出腰刀,猛然抽在一名俘虏的嘴上,牙齿鲜血迸溅。
这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擒下的俘虏。这帮人,看着像是死士,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一旦受伤倒地,宁愿自杀也不肯受俘。想来也是明白,造反的事儿,纵是投降,也难有活命,倒不如战死来的痛快。
入内副都知杨怀敏,此时依然是心有余悸。他带领皇城司军兵赶到的时候,殿前诸班直已经溃不成军。再晚到片刻,敌人就能突破防御,长驱直入宫禁。
皇宫中的防卫,由殿前司和皇城司负责。两部军兵交错驻守,层层防御。如此设置,就是让皇城司和殿前司互相制约,防止异动。
只是多年承平,殿前司班直已沦落成样子货。看着个个高大威猛,实则疏于习练武艺,不堪一击。乍然遇到凶神恶煞般的敌人,早已胆战心寒,转瞬溃败。
杨怀敏很是疲惫地坐在地上。此时,才有空闲回头,看看坤宁宫方向。那里已经看不见冲天的火光,只有道道青烟,随着风四处飘散,想必大火已被扑灭。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问道,“那些人怎么混进来的?”
“陈老六那个叛贼,伪造了那些人身份,趁着天黑带了十数人进来。”申青河愤愤的说道。
他并不知道,陈老六并不是唯一的内奸。还有其他的宿卫,带了人进来,都悄悄地潜去了坤宁宫。只有陈老六一路,在深夜火起时突然发动夺门。
申青河乃是殿前司都虞候,此时却很是颓丧,身上的伤势颇为严重,他也无心打理。谁让陈老六是他的兵呢?他必然要为此次暴乱承担责任。虽然发现的及时,他也是顽强作战,但终究逃不过责罚。
陈老六趁着天黑,带人混进了宫中。都是一样的禁军服饰,只要查验腰牌无误,又有熟人带着,自然是轻松混进来。到了后半夜,值守的军兵犯困,陈老六一干人却是突然暴起,杀人夺门。
月华门只是皇宫的偏门,值守的兵丁不多。况且,谁也想不到,竟有人如此大胆。一时大乱,被趁机打开了城门,放进了潜藏在外的上百敌人。
这些敌人宛如恶鬼,双眼发红,神志亢奋。刀砍在身上,竟是不知疼痛。狞笑着反手一刀,反而夺了禁军的性命。
陈老六性情大变,对身边同袍狠下杀手,仿似疯魔。只他一人,就坏了十几名禁军的性命,最是招人恨。缓过神儿来的一帮禁军,数十人围攻一人,生生将陈老六,乱刀砍成了碎块儿。
殿前司和皇城司合兵一处,以优势兵力,将敌人团团围住歼灭。只是代价太大,几乎是三名禁军,换一名敌人。看着满地的尸首,其中大半,都是自己的同袍。
“你可真够糊涂的。”杨怀敏说着站起身,踢了申青河一脚,接着说道,“好好的查查你的手下,但愿官家不要出事。”
两人都在宫中当差,厮混的惯了,话说的也是直接。只是说到官家,两人不约而同,向着坤宁宫方向看过去,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你带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咱家去那边瞧瞧。”
杨怀敏吩咐了手下,自己向着后宫走去。当时情况紧急,他和高继宣分兵两路,各自处置一摊。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坤宁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坤宁宫大片宫殿群,以皇后寝宫为起点,一路向西向北延伸,十数间殿宇楼阁焚毁坍塌。东边、南边,只有近前的数间,被大火波及,其余多数完好。想来是夜里刮着东南风,风往西北刮,才造成现今的景象。
整个火场,已被宿卫禁军包围,有一部禁军,正在刚刚熄灭的废墟中,往外抬着尸体。杨怀敏没有看到高继宣,也没有看到被救出来的活人。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官家。”杨怀敏大叫着冲进火场。他们这些阉人,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帝。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低级的小黄门或许能活命。他们这些,受皇帝宠信的高品级内侍,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半夜的缓冲,皇帝赵祯已经平稳了许多,不像刚开始那么浑身发软,瑟瑟发抖。尤其是面对两个女人,还有刚出生的女儿。
情绪冷静下来,理智就恢复了正常。多年帝王,他一点也不缺少政治智慧和对人心的探查能力。猛火油,箭矢,禁卫,江湖高手,这些关键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闪现,推演着背后隐藏的阴谋。
赵祯几乎可以断定,这是有人等不及,想要坐到这个皇位之上,不惜采用最暴烈的方式。赵家得天下已经百年,民心所向。外姓之人,没有可能得到朝臣和百姓的认可。
唯有赵家子孙,才有资格在他死去之后,夺取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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