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赵内部问题也非常严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汉人的仇恨与日俱增。
此外,聚集枋头的氐人,和聚集在滠头的羌人,都有尾大不掉之势。
北国虽然万马其喑,但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闷。
石虎似乎就在这几年死的。
李跃正在和周牵谈论天下形势的时候,斥候前来汇报,“十七名黑云山头领带着家眷下山,投陈留而去。”
“知道了。”李跃并不感到奇怪。
马春这么狂,背后肯定有人。
这些人走了也好,免得在山上搅风搅雨的。
如今整个黑云山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斥候为耳目,战兵为爪牙,乞活军已经没有翻脸的实力了。
斥候和战兵中的乞活军未必会听他们的鼓动。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近些时日山上发生的变化。
李跃很忙,黑云山百废待兴,没有功夫跟他们尔虞我诈,窝里斗。
周牵随后制了两面大旗,皆为赤红之色,一面上写着“驱除羯奴”,另一面上写着“复我河山”。
笔走龙蛇,如刀如剑。
可以看出周牵在写这八个大字时的心情。
两千余斥候、战兵聚集在一起。
“你们从并州、雍州、冀州逃难,眼睁睁看着故土被羯奴践踏,父母任由羯奴残杀,妻女任由羯奴侮辱,七尺男儿,有何颜面利于天地之间!”
身处这个时代,李跃早已将自己融入其中。
瞬间,斥候、战兵们眼睛红了起来。
流落至此的人,哪一家没有血泪没有仇恨?
油滑之人早被李跃淘汰了,只剩下血性汉子。
有几个稍微年长之人泪流满面,大概是孩提时,亲身经历过天地变色。
没见过的人,也一定听自己的父母长辈讲过。
“你们是愿意一辈子在羯奴胯下乞活,还是愿意跟着我驱除羯奴、复我河山?”李跃目光扫过所有人。
“将军真能带我们收复家乡?”一个忠厚汉子高声吼道。
所有目光都转向李跃,绝大多数是希冀。
仿佛一盆盆滚烫的热水浇来,全身的血都跟着热了起来。
汉人自古就有乡土情节,落叶归根,流落在外的是孤魂野鬼,所以历代王朝特别容易兴起宗族势力,然后进化为豪强、士族。
“我不能保证!但我却能矢志不渝,与你们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斥候、战兵虽然淳朴,却不是傻子,任何欺骗都能引起他们的不安。
如果现在李跃说自己能推翻羯赵,收复故土,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黑云山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五六千人,而羯人拥有整个河北,数百万之众,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人总要有点志向不是?
越是黑暗,就越是渴望黎明。
“有将军此言,我等愿粉身碎骨,与羯奴拼了!”一名年轻斥候吼道。
“我父母妻儿,一家五十余口,惨死羯奴手上,将军若能率我们杀回去,我此生愿做牛做马!”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双膝跪地,冲李跃不住地磕头,额头破了,血流在脸上,依旧不停。
似乎他们并不在乎能不能实现,却更在意能不能报仇……
“请将军带我们报仇雪恨!”又有百多人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报仇!”人群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犹如血泣。
仇恨如同记忆,在所有人身上苏醒。
李跃也感受到了来自一个族群的巨大仇恨,仿佛有什么东西灌入胸膛,猛地拔出长刀,一刀劈向身边的大石,石头没事,刀却断了,“李跃若不能率诸位驱除羯奴、复我河山,有如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