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来就是一个极狡猾的男人。阮真真淡淡一笑,锁好了车,扶着苏雯上楼,忙活了足足一下午,把她都安顿好了,这才从苏雯家里出来。高峻的车早已经等在小区门口,看到她出来,他探身过去早早打开了副驾那一侧的车门,向着她叫道:“这边。”
她快走了几步过去,刚坐进车内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再瞥一眼他那侧半落的车窗,笑着问他:“抽烟了?”
高峻淡淡一笑,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问她道:“苏雯那里情况如何?人没事吧?”
阮真真轻声道:“没什么大事,但也撞得不轻,没有伤到颈椎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别看她咋咋呼呼,其实也吓坏了,我们有个同学就是这种情况,撞车晃了一下脖子,颈椎骨折,人从胸口往下就没知觉了。”
高峻面容微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人没事就好。”
“哎?”阮真真转头看他,“对方是什么人啊?干什么的?”
高峻开着车,神色坦然自若:“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他是外地来南洲出差的,车也是租的,说是还有急事要办,咱们提的条件他都答应,不过只有一点要求,就是不签协议,直接给我们现金赔偿。”
不签协议的原因,阮真真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不想留下什么证据。她暗自冷笑,口中却是问道:“不签协议?什么意思?”
高峻淡淡一笑,答道:“应该是不想暴露过多个人信息吧。”
阮真真故意说道:“可苏雯之前怕他赖账,已经用手机拍下来他的驾驶证了,他想藏也藏不住啊。”
“估计是不想叫单位知道他出车祸这事吧。”前面就是路口,正好赶上红灯,高峻刹车,转过头来看她,道,“这事呢,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么不签协议,对方直接给现金赔偿;要么就等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那赔偿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多。我觉得还是前一条比较合适,你说呢?”
阮真真刚想拒绝,猛然间又惊觉,他这般明目张胆地替那人遮掩,会不会也是在故意试探?高峻还在看着她,面容镇定,目光平和,看不出丝毫异样。她稳了稳心神,道:“就眼前看,的确是第一条更合适,可怕就怕苏雯后面再有什么情况。到时候去哪找人啊?”
“有道理。”高峻点头,又不觉失笑,“咱们两个也是瞎操心,这事怎么处理还得苏雯自己决定。”
阮真真也跟着笑了:“对哦,也是。”
说话间红灯换成了绿灯,高峻继续开车,阮真真则给苏雯打了一个电话,把高峻的话转述给她听。苏雯倒是爽快,直接拍板道:“那就给现金吧,五万块,一分也不能少。”
阮真真挂掉电话,转过头来看向高峻,笑道:“果然是我瞎操心了。”
他笑笑不语,过了片刻,突然问道:“沈南秋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没有打算。我曾无数次预想与沈南秋见面的情景,连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都在心里演练过,可真等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是没用。”阮真真身体倚向靠背,有些茫然地望向车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来,良久之后,忽地幽幽说道,“好累啊。”
这一句似倾诉又似感叹,轻柔的声音里却透出无尽的疲惫和苍凉。
他不觉默然,心中就像是被什么牵扯住了,有点丝丝拉拉的疼。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犹豫良久,也只是在开车的空当中伸过手去,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的手,甚至还顺从地把头靠向他这一侧,阖上了眼。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恰逢交通晚高峰,几乎人人都奔波在回家的路上,拥堵的车辆排成数条长龙,或红或白,顺着不同的道路蜿蜒曲折,令人一眼望不到头。城市明明很繁华,却不知为何透出难言的孤寂与冷清。
他开着车,随着车流走走停停,不时地瞥她一眼。
她歪着头,在座椅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初时无声无息,慢慢地,呼吸才渐渐沉重绵长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竟发出了轻微的小兽一般的呼噜声。他闻声瞥了一眼,愣怔过后,不觉失笑。
路况实在拥堵,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高峻近来总跑这里,和小区保安已经有些熟识,落下车窗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把车开了进去,停到阮真真租的车位上。
他转过头默默看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唤她:“真真?”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眼睛都没张开,只含混地问他,“快到了吗?到了你叫我。”
他没再说什么,又静坐了好半晌,这才探过身去轻拍她的手臂,温声道:“到了,醒一醒,回家睡。”
她醒过来,睡眼蒙ü?地看看他,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好。”许是因为刚刚睡醒,她还有点迷糊,推开车门往外迈的时候起得太猛,头顶“砰”的一声,重重地顶到了车门框上,竟又一屁股坐回了车内。
他那头刚刚下车,闻声惊了一跳,待明白怎么回事,又觉哭笑不得,赶紧从车头绕到她这一侧,问她:“怎么样?没事吧?”
她都快出来了,手捂着头顶半天不能应声。他见状有些担心,扶着车门弯下腰来看她,好巧不巧的,她也强忍着痛正要下车,脑门子直冲着他就撞过来了。他反应极快,本能地伸手去挡,一巴掌正好摁在她脑门子上,就听得她“哎哟”叫了一声,人又坐了回去。
他愣了愣,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峻!”她气得大叫,似乎都要恼羞成怒。他忙忍着笑,把她从车里挽出来,并不怎么真诚地道着歉:“对不住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仍气呼呼的,抬起头瞪他,一向苍白的脸颊上也罩上了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之前睡觉睡出来的。明明是气愤难当的模样,偏偏没有半分气势,反倒引人想笑。
他忽地想起自己曾经背过的那段文字:“我回过头去一时没见着人,又往下看了看,这才看到了一个长着圆团团脸的小女生,眼睛很大,瞳仁又黑又亮,水汪汪的,两侧脸颊通红,好像涂了厚厚的胭脂,仰着头,又委屈又恼恨地瞪着我??”
像是被鬼神迷了心窍,他看着看着,气息忽地粗起来,就想着低头亲过去,亲那双明亮的眼,亲那红通通的脸颊,又或是那湿润的似花瓣一般娇柔红嫩的唇??不论哪里都好,只要能触碰到她。
他对她突然生了莫名的渴望,渴望着与她肌肤相触,耳鬓厮磨。
这种念头从心底冒出来,无法遏制地疯狂生长,瞬间就裹住了他的心神,令他难以自持的同时又惊惧异常。不应该这样的,他对她只是同情、怜悯,不该再有其他的情感。
这太危险,几乎等同于玩火。
他有些仓皇地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睑遮掩着情绪,强自笑道:“真不是故意的。”
她对他的异样仿若不察,低低地冷哼了一声,甩起皮包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嗔道:“骗谁呢?都笑出声来了,还不是故意的,要想笑就放声笑,别忍着,小心憋岔了气!”
说完又横他一眼,转身大步往楼内走去。
高峻落在后面,在那里站了站,这才追了几步,赶在电梯门闭合之前跟了进去。
电梯内并无他人,两个人不远不近地站着,谁都没有开口。电梯门在二十六楼打开,阮真真刚掏出钥匙,包里的手机却忽地响起来,她愣了一下,又紧着去包里翻找手机,可包太大,里面东西又放得杂乱,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偏偏就找不到手机在哪,不觉就有点手忙脚乱。
他看不过眼,把钥匙接过来,自己先往前去开门,又回头嘱咐她:“别着急,慢慢找。”
“一准是苏雯。”她嘟囔着,低着头从皮包里翻找手机,也没注意前面,走了两步就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上。她本就有心做戏,随手捶了他一拳,半真半假地埋怨他道:“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成心。”
身前的高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她意识到不对,探身从他身侧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挤在家门外的许家父母和许欣宁。
三人风尘仆仆,各自携带着行李,许欣宁站在最前,手里抓着把系红绳的钥匙,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他们,面容很快由惊愕转为愤怒,扬手就把钥匙往阮真真脸上砸过来。
高峻抬手一挡,一把将钥匙抓进了掌中,想也不想地把阮真真掩向身后,用身体拦下了扑过来厮打的许欣宁。
“贱人!”许欣宁恨得咬牙切齿,隔着高峻的阻拦仍想去抓挠阮真真,嘴里怒声骂道,“你还说自己没偷男人,这都把人往家领了,我哥尸骨还没冷呢!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高峻竭力护着身后的阮真真,自己却被许欣宁抓扯了好几把,又听她骂得腌h,再也忍不住怒气,面色骤然一狠,倏地抬手掐住许欣宁脖子,一把将她摁到了墙上,寒声道:“闭嘴!”
他身上迸发的凛然杀气骇住了众人,许家父母一时都被吓傻了,僵在那里失了反应。高峻转头看看他们,忍了忍,松开了手指。许欣宁顿觉死里逃生,贴着墙瘫坐下去,手捂着脖子,咳得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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