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贺明涔也知道了。
之前的每次争吵中,贺明涔一直是少话的那一方,即使是再不满,大多数时间他也只会皱着眉听她抱怨。
然而这一次他动了大怒,对她的种种罪证控诉下来,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一开始对他的追求就是别有目的,这点她无可否认。
喻幼知知道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撒谎,一旦她撒谎了,那之后就更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无从辩解,只能说出了腹稿中的第二句:“对不起。”
从这里路过的在校师生们看见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女用他们听不大懂的中文在争吵,纷纷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情绪失控有多狼狈和引人注目,贺明涔突然止了话,在盛怒之后,情绪来到顶点后又骤然落下,脸上的神色又再次被气馁和疲倦所取代。
失望地看着她,对她的责备也变得渐渐无力,恶语伤人,结果说出口反而是他先受不了。
贺明涔死咬着唇,低头扶额,眉心都快被他摁出印痕来。
望着她通红的眼睛,他再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哑声说:“……快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你先回去吧。”
他现在不愿见她,也不愿送她回学校,却还记得她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好,”喻幼知听话地点头,然后又把手抬了起来,“生日礼物你拿着吧。”
贺明涔看着她手里的礼物,仍旧没有接的打算,语气嘲弄地说:“不用了,你的诚实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喻幼知心脏一紧,垂着眼说:“你收下吧,这礼物我选了很久,你会喜欢的。”
她执拗地不愿放下手,坚持要他收下这份礼物。
贺明涔最终也确实收下了这份礼物。
然而正当她松了口气,觉得既然他还肯收下她的礼物,那么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他却拿着礼物,走到了就近的垃圾桶旁,甚至都没有拆开看一眼里面是什么,就这么把它丢了进去。
喻幼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承受着他的怒意,任由他责备和发泄,终于在看到他把她的礼物丢进垃圾桶之后忍不住爆发了。
“你干嘛丢掉它?!”
喻幼知跑过去就要将礼物捡起来。
贺明涔拦住了她,语气平静地说:“不要去捡,既然是你送我的东西,那我要怎么处置都是我的事,就算我把它丢了你也管不着。”
可是那是她花光了最近所有的兼职打工赚来的钱给他买的礼物,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丢掉了。
“是我的错,礼物又没错,”喻幼知抽噎着问他,“……因为席嘉送了你更贵的礼物,所以你就不在意我送的了吗?”
他嗓音沙哑地说:“因为你送的,会让我觉得别有用意。”
她徒劳地张了张唇,想解释却又没有任何足以说服他或自己的说辞。
-
浑浑噩噩回了学校,在那天过后,喻幼知没有再去找过贺明涔,而贺明涔也没有来找过她。
谁也没有给谁打过电话。
只期盼着时间也许会治好这些间隙,也许等再过段时间,他们又会像之前每次的冷战过后那样,又借由某种借口和好。
喻幼知无数次想过给他打电话,却又害怕在电话那头再次听到他生日那天对她说的话。
席嘉却在这时候先联系上了她。
她还没回国,约喻幼知出来谈话。
喻幼知不明白她打这通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在英国逗留多久。
于是一见面的时候,她第一句就是问席嘉什么时候回国。
席嘉倒也直白:“等你和明涔分手我就回国。”
“我们分手你就有机会了吗?”
席嘉睨她:“不然呢?”
喻幼知微微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反问她:“那为什么你比我早认识明涔这么久,却还只是他的青梅竹马?”
“你!”
席嘉朝她瞪眼,然而面前的女孩儿只是微垂着眼,一副乖顺的样子。
英国的天气很冷,喻幼知穿了件浅色的羽绒服,将自己裹得蓬蓬的,只露出了一张被冻得有些红的脸,显得无辜又安静。
席嘉看着她那副清纯无害的样子,无比讥讽地说:“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白莲花,要不是我告诉明涔真相,你打算耍他到什么时候?”
果然是她告诉贺明涔的。
既然她都知道了,喻幼知也没打算瞒,直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用你管,总之我不能再看着明涔这么被你继续耍,”席嘉说,“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跟他在一起?”
喻幼知不为所动地说:“就算他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那也应该是他来跟我说分手,你没资格代劳。”
席嘉一下子被她的话噎住。
“你要是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席嘉赶紧上前拦住她,居高临下地问她:“我找你当然不止是为了说这个,你知道明涔在打工吧?”
喻幼知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打工吗?”
“不是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吗?”
“不是,他偷偷多打了一份工,”席嘉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接着大小姐原地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过来了辆轿车。
喻幼知跟着席嘉上了车,车子开出校区,最后穿过好几条街区,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但是餐厅的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
席嘉说:“这家餐厅歧视亚洲人,不接待亚洲客人,但是招亚洲员工,而且时薪给得很高,原因你应该想得到,有种族歧视的客人在这里可以对亚洲员工进行各种非身体性质的的羞辱,很多同胞明知道在这里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但为了时薪还是选择在这里打工。”
喻幼知睁大了眼。
“我真的没想到明涔有一天为了多赚几个英镑跑到这里来打工。”
席嘉深吸口气,又接着说了下去:“我之前拜托了一个白人朋友假装是客人进去点餐,他说他看到明涔被客人当面叫chink,问他现在中国人还抽不抽鸦片,后来明涔跟客人打起来,老板叫明涔给客人道歉,他不愿意,老板就把刚做好的苹果派砸在了他的头上。”
“我已经跟反亚洲人协会举报了这家餐厅,所以这里暂时关门了,明涔在这里已经打了很久的工了,你都不知道吗?”
喻幼知咬唇,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没跟我说过。”
席嘉语气激动:“就算他没说过,你也应该能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吧。”
喻幼知哑口。
她确实察觉到了,可是那个时候他们在吵架,在冷战,她以为是他们吵架的缘故。
“他爸爸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地段最好的公寓,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赚钱,如果不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席嘉瞪着她说,“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为了多赚点钱,被人淋了一头的苹果派!你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了,也应该知道因为肤色被歧视是什么感觉,然而他还得顾忌你的感受,甚至都没告诉你!”
“你是怎么对他的?你连一开始接近他的理由都不单纯!他凭什么被你骗成这样,又凭什么为了你在这里吃苦?”
说到这里,席嘉哽咽起来,蒙着泪眼对她控诉:“我那么喜欢的人,凭什么被你拖累成这样啊?”
喻幼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
她只记得在那之后,她主动给贺明涔打过去了电话,说想跟他谈谈。
然后她就接到了贺明澜的电话,贺明澜告诉她,她拜托他寄过来的那支打火机,上面刻着贺璋的姓名首字母。
喻幼知心底升上一个猜测,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愣愣地对贺明澜说:“可是那支打火机是我妈妈在家里自杀以后,我在家里找到的。”
贺明澜良久没有说话。
再之后贺明澜转了话题,说他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原来父亲这段时间断掉了他们的生活费。
“你和明涔这段时间是怎么生活的?”贺明澜语气担忧,紧接着严肃了语气说,“把卡号告诉我。”
“不用了,”喻幼知忍着哭腔说,“明澜哥,我想回国。”
她的那双肩膀实在太年轻了,这么多的东西,她真的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