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会有不少交集,提前认识一下对你没坏处。”
可喻幼知的语气听着兴趣却不大:“谢谢师父。”
老沈带着喻幼知上楼,黎队开会还没回来,他打算先让自家徒弟和副队打个招呼。
“小喻,这是刑侦二队的副队,姓贺。”
贺明涔正坐在位置上喝水,闻言转头,目光定住。
喻幼知明显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语气滴水不漏:“你好,我是喻幼知。”
贺明涔抿唇,放下水杯,眼眸里划过几分荒唐复杂的情绪,好半晌才勉强嗯了声。
对喻幼知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不用猜也知道,所以没问出那句烂大街的偶像剧台词“怎么是你”。
当初贺璋每年花费大几十万的学费送他们去国际学校念书,相当于帮他们铺好了出国留学的路,结果两人却阴错阳差都放弃了留学,回国捧起了铁饭碗,留在国内吃国家粮。
即使对这次巧遇有再多不满,这会儿也没法表露出来,工作时间不适合代入私人情绪,于是彼此配合地装成是第一次见面。
简单打完招呼,贺明涔带着老沈师徒俩去见马静静。
马静静还坐在审讯室的后悔椅上,这里没有给她洗脸卸妆的机会,眼线口红都已糊成一团,脸色苍白,没了昨晚的风情万种,一头长发毛毛躁躁地立在脑袋上。
后悔椅的威力有多大,只有坐过的人才知道,再加上封闭的室内环境,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马静静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昨晚被检察官找上门来也就算了,被她送酒的帅哥居然还是个警察,一晚上连捅了两个狼窝。
再见到喻幼知,她也只能无力地笑两声:“不是吧,还审?你们问不腻啊?”
一听这口气,老沈立马不爽起来,冲喻幼知说:“你看看她这态度。”
喻幼知没说话,走到审讯桌边坐下。
不等她说话,马静静先一步开口:“不管你要问我哪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不清楚,下药的事我不清楚,我在那里上班只负责给人卖酒送酒,至于周云良,我是他的情人没错,他图我的身体我图他的钱,至于他的钱是怎么赚的干不干净,不关我事。”
“那我就一件一件地跟你谈,”喻幼知并没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语气冷静,“如果昨天晚上被下药的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你的性质就是犯罪既遂,懂吗?”
马静静笑了:“谁让他们不好好在家待着听爸妈的话,非要来酒吧找死。”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旁听的老沈憋不住了,大声斥责:“你自己也才十九岁,要换做是你遇上了这种事,你就没考虑过你父母会有多崩溃?”
“不好意思,我已经当他们都死了,理解不了。”马静静说。
老沈瞪眼:“你!”
“师父,冷静点,”喻幼知劝慰道,“要不先出去喝口水?”
老沈知道自己情绪又上头了,重重叹气。
纵使再冷静的检察官也难保自己不会在审讯过程中失态,老沈明显更合适和言语狡猾的嫌疑人周旋,马静静跟他女儿差不多年纪,对这个女孩的态度感性远大于理性,因而面对马静静这种叛逆又不讲理的年轻女孩,他不得不承认,徒弟比他更有办法。
老沈暂时离开,但贺明涔还在,如果审讯过程中马静静突然激动起来,他得负责控制住她。
喻幼知没有继续说两件案子的事,而是问:“为什么刚刚说当父母死了?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马静静显然没料到她会从这个角度问。
喻幼知神色平和,文静白皙的脸上透着耐心两个字,马静静对着这么张温柔的乖乖女脸,莫名使不出脾气,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乡下人重男轻女,我初中还没读完就让我辍学来城市打工给我弟弟挣奶粉钱。”
“然后我就被一个男的下药迷|奸|了,我敲诈他如果给我钱的话我就不报警,他给了我五千块,我一分没花都给了我爸妈,但是之后普通打工没那么多钱了,他们嫌少,就让我再去找男人睡觉。”
“然后我就当他们死了。”
喻幼知接着问:“所以你是因为自己的这段经历,才对那些受害者视而不见?”
马静静深吸口气,突然低下头,用恶狠狠地语气骂道:“他们活该!明明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却不知道珍惜,整天不学好去酒吧混日子,如果我是他们,有书读又有爸妈养着我,我肯定比他们都听话!”
喻幼知微微叹气:“不论受害者有没有错,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大不了坐牢呗,该怎么判我就怎么判我,”马静静又想起刚刚被那个姓沈的检察官用父亲般的口气教训的场景,心情又烦躁起来,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用高高在上的口气指责我啊?我听了真的很不爽。”
“而且你看着就像是一个在幸福家庭出生的乖乖女,跟我压根不是一类人,没经历过我的事,就不要在这儿当圣母感化我了,挺虚伪的。”
贺明涔面色不虞,曲起手关节敲桌,沉闷叩声示意提醒道:“嫌疑人,我警告你现在是审讯环节,你说的话都会记录在案,注意你的语气。”
“你想错了,我没有幸福家庭,也没爸妈。”
喻幼知突然说了句。
贺明涔倏地侧头看她,却只见她低着头,边记录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不是我当他们死了,他们是真的死了。”
坐在她身边的贺明涔神色复杂地撇开目光,眉头紧锁。
马静静诧异地睁大眼,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没有对你高高在上,也没有教育你,我只想告诉你,过得不好不是你的错,被人放弃也不是你的错,但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这才是错了。”
马静静苦笑:“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都已经犯法了。”
“只要你提供的证据够有力,法院会酌情给你减刑,”喻幼知说,“你才十九岁。”
马静静低下了头,指尖扣着椅沿,沉默不语。
“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会儿吧,”喻幼知起身,向贺明涔询问,“我们出去喝口水?”
贺明涔嗯了声,也起身。
其实喻幼知不渴,也没有去喝水,而是靠着审讯室外的墙面稍微发了会儿呆。
她多多少少能理解马静静的想法,因为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不肯读书不肯好好生活,好像只要毁了自己的人生就能报复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平。
马静静说她是乖乖女,她知道自己不是。
她看人不准,其实旁边这位小少爷才是她真的该嫉妒的人。
让喻幼知嫉妒到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那么高不可攀,让她打心底感受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如今小少爷就站在她旁边,她只想找个地方单独待待。
可是公安大楼她又不熟,也不能乱跑。
喻幼知转头看他。
男人刚抬起的手突然滞住,指尖蜷缩,迅速收回,又重新插回了裤兜里。
喻幼知没空注意他的小动作,只说:“你今天看我很多眼了,”见他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又平静复述了一遍那天晚上他的话,“你不是说过再多看我一眼就看不起自己?”
贺明涔愣了愣,冷嗤道:“是谁一次两次往我眼前蹿的?”
喻幼知也很无奈,只能对他解释道:“你知道我在查的案子跟马静静有关,她那里有很重要的证据,等拿到了这些证据,案子破了,我不会再往你眼前蹿。”
空气静了几秒。
“那再好不过了。”
贺明涔面无表情,夹裹着冰霜冷刃的话不明意味,猜不出究竟是感叹她成长了,还是讥讽她变冷血了。
“以前一说起爸妈就哭得喘不过气还要人抱着安慰的小可怜,没想到也有拿自己的经历做审讯手段让嫌疑人共情的一天,喻检,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