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袁恩寿讷讷。
袁英杰出主意“捉弄娘一回?”
“不要。”袁恩寿拉住她的衣袖,倒是不计较她刚打过自己一顿。
“这不行那不行,你索性别说话了,我拿主意。”袁英杰迈步就走,“娘动不得,那就动爹好了。他不是个东西,我要教训他一回!”
“爹怎么不是东西了?”
“他说我在娘胎里把你的才华抢了去,我一个丫头片子聪明百倍也没用。”袁英杰冷哼,“老草包也敢这样说我,真是气煞我也!”
于是,袁恩寿陪袁英杰恶作剧爹,让爹出了大丑。
她们意外地发现爹的秘密——
爹拿娘的钱养外室,外室还怀孕了。
“男子三妻四妾,不对吗?”袁恩寿问。
“对不对,这得问娘。”袁英杰把爹的秘密捅给母亲。
袁母勃然大怒。
一日之间,怀孕的外室收拾包袱,被远远送走。
正是乍暖还寒的春,新年才过。爹赤着上身,背了一捆带刺的荆条,光着脚从城北走到城南,又从城东走到城西,引得许多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当着大家的面,冻得嘴唇发紫的袁父跪在袁家门口,哭求老婆原谅,指天发誓不再犯错。
一跪就是两个时辰,袁母出门见袁父,抓起荆条狠狠抽他。
爹躺着养了半个月伤,一双膝盖落下毛病,每隔日总会疼几个时辰。
据说这是治不好的寒症。
袁母任由他痛,没有给他治病,他叫得惨她会骂他活该。
打听得知袁母大发雷霆是袁英杰告密,袁父喋喋不休地骂袁英杰。袁母斥责他,他稍微收敛,转眼就撺掇袁母送袁英杰去寺庙
“袁莹叛逆,还那么聪明!
“不磨平她的性子,她以后肯定会给袁家带来灾祸!”
哪怕袁母没有这心思,天天听袁父念叨,加上袁英杰确实不听从管教,袁母当真把袁英杰送到乡下的庄子修心养性。
姐姐走的第一天,袁恩寿开心,觉得爹不会拿姐姐跟她比了。
第二天,袁恩寿有点想姐姐。
第三天,袁恩寿想姐姐。
……
第十天,袁恩寿不想姐姐,她习惯了没有姐姐的生活。
姐姐走了很久,久到袁恩寿数不清有多少天,她抵不住爹娘严厉的管教,离家出走,要去乡下找姐姐。
袁恩寿没找到姐姐。
爹娘要她考科举,她考了一次又一次,总是考不上。
堂哥无意中说“要是你姐姐在,指不定能考上。”
袁恩寿想起乡下的姐姐,已经记不清姐姐是什么模样。此时她是少年,爹娘的管束比从前松懈,她很容易就在乡下庄子找到姐姐,姐姐长得和她一样。
她们重归于好。
神不知鬼不觉地,姐姐替她取得童子试头名。
可是爷爷决定给姐姐定亲。
姐姐不想嫁,她劝姐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嫁了人,我也会对你好好的,不会把你当成泼出去的水。”
堂哥说嫁了人的女子是鱼眼珠,觉得姐姐成亲后会失去才华,沦为灶台间忙碌的愚妇。
爹说姐姐不是安分的,早一日嫁出去早一日安心,只要嫁了人姐姐就会变得柔顺。娘成亲后不柔顺,是因为她招婿入赘,女子断然不能纳赘婿。
爷爷说袁家是正经人家,娘能招赘是特例,不能有第二例。
屡次考科举屡次考不中的袁恩寿,忌恨姐姐在乡下蹉跎了那么多年也能轻轻松松地考过童子试,她要姐姐嫁出去。
姐姐受了委屈,她作为弟弟,会给姐姐撑腰,做姐姐坚实的依靠。
是以,她避开姐姐,成日外出交际,连姐姐换了姐夫都不知道。
姐姐成亲后很少回家。
袁恩寿打听姐姐在夫家的生活,听到姐姐过得不好,却怎么也等不到姐姐求她撑腰。
相反,她屡次考科举不中,爷爷、娘、爹训她,逼迫她用功。
她感觉自己要垮。
实在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她自暴自弃地讲了真相“童子试头名是姐姐替我考的!”
后来的发展无需赘言。
娘让她负荆请罪求得姐姐原谅,姐姐和离了,回到娘家,她得到秀才功名,又做了举人……
再后来,姐姐跑了,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个草包,功名是姐姐替考得来。
到了现在,她的秘密也被天下人知晓。
她,袁恩寿,不是真男人,看不见男人才能看见的医馆。
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魂魄跑到堂哥身上,才见到医馆里的禁忌。
禁忌没有把她变成真正的男人,把她变成了女人。
娘被她的变化吓坏了。
那时她想大声笑,更多的是害怕。
如今她不怕了。
死了就什么都不怕,死了就不会感到痛苦,就不用面对爷爷、爹、娘等人,不用面对光芒万丈的姐姐,不用面对满怀恶意的世人。
流淌的河流映在她的眼睛里,别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过去她在乡下找到姐姐,夏日炎炎,她和姐姐玩得汗津津,姐姐脱了衣裳扎进水潭,把她也拖下水。
她差点淹死,姐姐哈哈笑,教她游泳。
袁恩寿学了很久也学不会游泳,娘说她不必学,学会也用不上,让她远离水边。
但是,她喜欢水。
她将在水里魂归地府,被禁忌带走也行,下辈子她不想做人,不,她不想有来世。
此世太苦,她没有勇气再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