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两位老人很欣慰地点头,只说她一个人也孤单了点,于是易雅克将她的好朋友也给介绍了一遍,还讲了一些趣事,逗得老太太仰头大笑,笑声有点尖锐,她却觉得格外动听。老太太笑够了,又试探地说她一个人太不容易了,易雅克会意,也不点破,两人就在朋友、一个人之间绕来绕去。
老太太无奈,道:“你堂哥,孩子一岁多了,去年一月生的,今年春节结的婚。你表妹,21了吧,前几天订婚了……”
“隔壁陈奶奶家的外孙仔结婚没,就跟我同学的那个。”易雅克笑着八卦。
老太太瞪眼:“没呢,那小流氓,有谁看得上,你少跟他接触。”易雅克忙点头称是,问表妹订婚还没给礼金,给多少合适。老太太被转移话题的,话头说不下去了,于是拿眼瞪她老伴儿。
老爷子回了她个眼神,道:“我去拿点吃的来,老太婆藏着要留给你的,还不知道坏了没。”老太太拍了把脑袋,道:“哎,我又忘了,瞧我这记性。你去拿来,坏不了的,我不收起来,还不都给那几个孩子吃掉了!奶奶年纪大了,也不会做什么,都是你表叔从国外带回来的特产,特意给你留着呢。”
易雅克无奈,道:“表叔什么时候回国的?”
“去年?还是前年?我也记不得了,年纪大了,都记不住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记不清你长什么样了。”
食物是多半要过期了,易雅克无奈还是又说了遍:“奶奶,说多少遍了,有东西你们自己吃,我要吃自己都会买。”她很抱歉,但她无法承诺她会常回来。
老爷子拎进来了一大袋零食,包装袋上不知哪国的文字,易雅克挑了一个长得还行的尝了尝,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带了礼物回来的,便一件一件拿出来,叮嘱两位老人家按照贴包装盒上的便签条帮忙分发一下,提过两罐蛋白质粉便要去看望隔壁陈奶奶。老太太却叹气:“你陈奶奶早两年就生病了,说是糖尿病,心脏也有点问题,好像还有好几种其他的病,我也记不清楚。现在瘦得不成样子,还有点痴呆,这老婆子年轻的时候精明的要命,老来却成了这番模样……”
易雅克震惊,陈爷爷是入赘进来的,跟她家是族亲,陈奶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远嫁广东,一个未婚先孕男人不详,便把儿子,也就是他竹马陈鹏,留给了陈奶奶照顾,独自一人跑南闯北,竟是硬生生闯出了身家,陈鹏初中毕业便被接去了C城,怎奈这儿子初中便已和H城的街头混混一家亲了,长年分离的母子俩重聚,被叛逆流氓少年陈鹏搅和的,温情与心酸全变成了反叛和暴力——于是有了如今C城大哥陈鹏。
也正是在流氓外孙的衬托下,表面文静又礼貌的易雅克成了陈奶奶眼中的小公主,待她如亲孙女,也因此可怜的小霸王嚣张在外,却几乎任她摆布。
易雅克跨进陈家院子,入眼的一幕令她满心酸楚:老人蹲的门槛上,瘦骨嶙峋,包裹在厚棉袄下,却依旧很冷般地发着抖,脸上满是老人斑,目光呆滞,嘴角歪斜,带点棕褐色的口水蜿蜒一片。她掏出纸巾来,给老人细细地擦,鼻底一股腐臭,老人始终似是一无所觉。陈爷爷早已去世,陈鹏欲接老人家到身边,但老人一清醒就嚷着要回家,他无法,只好请了护工在家里照顾着。
老人身上还算干净,她循着声响进了厨房,把东西交给了护工,出来时向陈奶奶道了别,便离开了。
当天,易雅克和老太太一起做的午饭,吃过晚饭,要了她家的钥匙,便骑上老爷子的小爱玛回家了,两位老人也没留人,只说,她家他们有定时打扫,让明天再过来,并将那些外国货都让她给拎了回去。
天色还没黑下来,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忙活的众人扛着农具纷纷往家里赶。她发现自己心情竟然很平静,尽管她知道,家里再也没有人在等着她。
易雅克家在三中附近,普通的套间。钥匙□□锁孔的声音很熟悉,她轻轻推开门,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让她恍惚有种做贼的空落感。屋子很干净,仍然是当年的模样。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的一切再次浮现眼前:老爸端坐在沙发上看报,老妈在厨房与客厅间来回穿梭;三人伴着明亮的灯光下象棋,老妈跟她永远是一派的,结局总是被老爸杀的七零八落。老爸喜欢托尔斯泰,老妈喜欢莎士比亚,历史上单方的批判演变成了双方的争执……
她打开了热水器,近五年没人住的屋子,一切都很正常,仿佛主人不过是出门短途旅游了一番。她什么也没做,泡了个热水澡,就躺床上了,并很快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做梦,关于梦的内容,她一点也没记住。一切都平静得不真实。家吗?她嘴角衔着笑,蜷在大床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