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的到来。
女人们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渣男、蠢女人的故事,已经有好几位已经开始现身说法了。她们都是大彻大悟后的胜利者,她们言语间全是对男人的蔑视,却在现场眼波流转于男人之间。她们急切想要将她拉下来。男人拿他们的渣来炫耀,而女人则拿她们的苦难来炫耀。似乎,渣是男人强大魅力和洒脱人格的象征,而苦难则将她们渡成了有故事的女人,那是内涵、深刻和成熟。因此,造成了这一现象:深情的男人不多见,受伤的女人到处都是。男人劝告常是“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他们的深情和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吞,说出来,只会招致同性的鄙视。然而,女人却不一样,自古以来,女性似乎就为情而生,名留史册的女人,多为专情深情因而有才情的女人。女人的深情必须说出来,苦难让女人亲密成一家。男人多情是谓风流,女人多情是谓□□。其中根源大概可以上溯到看不见的古时文明吧,阳希真无力追索。一夫多妻制的取缔,将男人的风流由明转暗,出轨、婚外情、私生子满大街都是,同时,也将女人对女人的敌意从小家扩散到大家,谁都是提防对象。而道德和法律将这一切统统都纳入了他宽厚的胸怀。
易雅克是在周一来的,这天愚人节,病房已经摆脱了人满为患,重返清净。
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女人,坐在窗边,长发自然散落,未经打理,仍温顺的服帖。
易雅克暗道,来得真是时候。她掩上门,轻微的吱嘎声并没有惊动阳希真。易雅克走过去,窗外阳光明媚,那女人仿佛灵魂出窍了般。这是她们都没见过的形象,粗糙的自然着,却不可否认,她依旧是女神,女神是不能也不会被拉下神坛的。
“想什么呢?”易雅克语调很欢快,像枝头的麻雀,不合时宜地跳跃。
阳希真扫了她一眼,又转向窗外。“圣西缅。”声音很平静。
“柱头隐士?”
“圣西缅在柱头上活了37年,他被教士拉下了柱头,又被轰了上去。其实,从被拉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荣耀就已经结束了,他的生命也已经结束了。”
“不,他的荣誉永远在,在成千上万仰视他的民众的心中,也在一千多年后的我们的心中。从他向神灵献祭自己开始,到他死在柱头上为止,他一直都高高在上,一直光鲜耀眼。无论被拉下多少次,只要他上去了,他就一直在高处。”
“呵,底下的人不过在嘲笑,笑他的虚荣,像看小丑,在等着什么时候他再栽下来。”阳希真轻轻笑了,坐看云卷云舒的眉眼。
“直到他死,众人都在他脚下,不是吗?”
“那又怎样,表象而已。”
“对于群众而言,表象就是本质。”
阳希真一惊,睁大了眼望。
“群众是易变的,也是表象的。一个人表面的崇拜,就像病毒一样,快速传播开来,形成无数人的崇拜,至于原始的那人是不是真心的,早就不重要了。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就这机制。数字本身就是证据,就是真理与正义。”易雅克漫不经心地说道。
“‘法不责众’就是这么个意思,是吗?”阳希真怔怔地说,“就算……如果我真的去自杀了,真正的刽子手就是他们……刽子手们拿捏的却是‘正义’。好荒唐……”
易雅克顿住,这效果好像反了吧?她要说的是,只要你再回神坛,你就永远是女神的啊。她想抽自己两巴掌,说话怎么还是那么随便跳跃!“无法改变的事,都是无关紧要的,除了加以利用的时候。你管它荒不荒唐,女神大人,你只要位列神龛,不就可以了吗?最重要的是,你心依旧,一个人的信心是可以传染的,只要你坚定,他们就必须信,也必然信!”
“是吗?”
“不是吗?”
“好像是的。”
“是的。”
“确实如此!必须是的!”两人相视大笑。“说真的,你是担心我自杀?”阳希真懒懒地靠在窗台上。
“啊?”易雅克目光游移不定。真正折损她面子和尊严的,是那些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围观者。
“你丫装,我发现你真的很爱说教诶!救世主大人,弥赛亚?”阳希真笑歪了嘴调侃。
“……”
“别羞,这又不坏。”
“……”
“说真的,能这般多管闲事,跟他人推心置腹的,已经不多了。尤其当我们不再年少。”阳希真不无落寞地感慨道。
“嗯。潘先生来过了?”易雅克在白色的病房里转了转,柜子上还残留的鲜花在盛开。
阳希真无奈地笑了,这家伙怎么做得出来,却不让人说。她点头称是。易雅克再次感叹:潘恩是个神奇的人,这样的男人,几乎无法拒绝。他若是不来,她就成了个笑话,所以他必须来。他若低伏,她的痴情便成了手段,他只能当她不过一次小感冒。平常探病在这里就演化成了意外,众人的迷惑不解方能引起对早先判断的质疑。
“听说,你俩正打得火热?”阳希真问道。
易雅克瞪圆了眼:“什么叫打得火热……啊,绿叶姑娘……你想多了,情况比较复杂,我也说不清楚……”
阳希真微微失落,自嘲:“真是败给你了,当初是徐钦,现在是潘恩……呵……”
易雅克斟酌了番,慢慢说道:“潘先生真的不是,他弟撞死的我爸妈……阿钦……总会有那么个口味惊奇的人吧。”
阳希真捂住了嘴,似是抱歉,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同样的生死,不一样的问题,她懂了它的沉重。
“要不要给你洗个水果?”易雅克盯着漂亮的果篮。
“不用,我要出院了。”
“今天天气很棒。”
“你说,圣西缅呆在沙漠那么久,吃喝拉撒怎么办?”女神的思维也很跳跃。
“谁知道呢,‘圣’可不是一般人。”
“还辟谷不成?”
“怎么能把‘圣’接上地气,你能想象我们的孔老夫子鼻孔塞两枣,颠颠地解忧愁吗?我去,这话都不能说。”
“噗!”女神笑出声来:“你是说到什么就想到什么吗?”
“咳咳,当然不是。你真的不要帮忙洗水果吗?”
阳希真看着对方目光灼灼,笑道:“想吃就顺走呗。”
“你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易雅克一脸惊疑。
“跪恩吧。”女神手臂一抬,似飘于云端布恩的仙子。
“喳。”呃……似乎串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