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声音——“啪”的一下合上文具盒,又是“啪”的一下把书和文具盒摔进书包。他还想再把水杯摔进书包里,张宝红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一瞬间再次爆发:“你在那儿甩脸子给谁看!翻了天了?啊?你是不是不想学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能拿物理竞赛金牌了?还是你觉得现在就可以考一个高考状元,去清华北大念书了?”
宋仲伟根本不看她,呲着牙小声说:“清华北大啊,那我只能去一个呀……”
“你说什么?哈哈哈……”张宝红被气笑了,“你还想考上清华北大?”
“是您刚刚说的,我可没说。”宋仲伟歪着头,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张宝红。嘴角还带着一抹狡黠的微笑。
呵呵,宋仲伟一看就是经常能惹老师生气的那种淘气的学生。真的太皮了。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他好像有着惹老师生气的天赋?反观张宝红,这一看就是经常生气的那种老师,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她好像还蛮有生气的天赋。
“你立刻给我出来,胡斌,马上给他家长打电话,带到我办公室来。”张宝红不再理会宋仲伟,把矛头指向了胡斌。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大声指令,胡斌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然后赶紧答应。张宝红则不再管其他,转身就走,高跟鞋撞在地面上,哐哐哐的响。
胡斌目送张宝红离开,然后站在教室门口刚刚张宝红站过的地方,盯着最后一排的宋仲伟。缓缓拿出手机,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又瞪了一下宋仲伟,见宋仲伟还是歪着头瞪着前方,甚至双手还背在后面,拽拽的,便强忍怒火,低下头开始拨号。“喂,宋仲伟家长吗?哦哦,宋先生你好……”他走到门外去打电话。
“我靠,伟哥这次闹太大了吧?”柳子瑜一瞬间从“石化”状态满血复活,赶紧凑到我旁边,低下身子在我耳边说。
她一下子离我这么近,我吓得赶紧战术性后仰,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光速瞥了一下那边的赵月舟,还好她没转过头看这边,而是在和同桌韩叶小声说话。我放了心,舔一下嘴唇,对柳子瑜说:“谁知道……”
但柳子瑜很明显并不期待我的答案,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张宝红太恐怖了吧,这就……动不动就让同学回家……我靠,这也……太凶了吧……?胡斌咋这么软弱无能,我去……”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在小声探讨这件事。我敢保证,上物理课大家讨论问题都没有这么积极投入。他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我不想跟他们说,只想慢慢写给你看。
班里一片混乱,我看了一下前面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七点四十了,早过了第一门考试的时间。然后我又看到外面多了一个身影,大波浪头发,那是我们的生物老师何济余,一位长得挺漂亮的东北虎妞儿。她抱着卷子站在胡斌旁边,也没进来。
我看胡斌快打完电话准备往进走了,而班里面的人还没有停下讨论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大喊一声:“都不要说话了。”
安静了。胡斌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何济余。
“好了,宋仲伟,你先收拾东西去我办公室等一下,其他人现在赶紧准备开始考试。何老师给你们发卷子。”说完,他又走到何济余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走出教室。
何济余点了点头,待他走出去,等发完了卷子,走到讲台上,对着我们说:“今天有一点突发情况,所以大家手脚麻利点,好在这些题不是很难,赶紧好好做。本来是八点二十结束,给大家延后到八点半,你们一会儿就忍一下不要上厕所了……”
“啊?”“不上厕所不行啊!”“现在都要憋不住了……”
“闭——嘴!”何济余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大声说,“谁刚刚说他憋不住了?”
没人举手。大家都安安静静低着头开始答题了。
“既然没人回答那就是都不想去上厕所。根据我学生物多年的经验,两个小时不上厕所是憋不死人的。”她一边说,一边走下讲台,在班里转悠。时不时停在某位同学身边,低头看一下答题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很慌,根本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总想左顾右盼,但一想到这是考试,就又立刻把脑袋低下来,看自己的卷子。这张卷子上,都是一些奇妙的图片,有细胞的,有动物的,有植物的,好像还有个什么“肾上腺素调节”的,我连见都么见过,能写个啥。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乱选一通。
最后交卷子了。那伙子又开始“焦虑”,互相“焦虑”,并附加着极为拙劣的表演。柳子瑜也隔着过道和赵月舟谝起来。我喝一口水,让自己安静下来。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卷子有三十个选择题,有大概二十五个都是我看完题目和题干、选项就蒙了一个。无所谓了,这张卷子很明显的告诉我,我不是搞生竞也就是生物竞赛的材料。
虽然第二门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老师没进教室,大家便各自小范围互相申诉抱怨,时不时夹杂一点表演。
突然听到旁边柳子瑜和赵月舟笑得很开心,我回头看了一下,也没看出她俩在笑啥,就是捂着个嘴,笑的花枝摇摆。
然后再往后转一下,最后一排只剩下周子乐一个人,拿着笔发呆。宋仲伟已经走了。
“发什么呆呢!”柳子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了。
“哦,没事啊……你俩刚刚笑啥呢?”
“哈哈哈哈哈,就是,哈哈哈哈哈……一想到你下周要去一班上课,就,有点同情你……哈哈哈哈哈”柳子瑜说着说着又开始笑,旁边赵月舟好像也在捂着嘴笑。但是笑的还挺淑女。
等一下,我要干嘛?
“你说我要去哪?”
“一班啊!”
“为啥?”
我懵了。好像不是她喝大了在胡说八道,就是我喝大了开始失忆。
“刚刚张宝红说的啊,让你下周去一班,考察一下,还要坐在C位……”
我靠?!
“她随便一说,我才不会去呢。”我端起水杯又喝一口水,强自镇定。
“她很认真的。”柳子瑜一字一句的说,“但是她真的好贱,十班咋了?一班又有多了不起啊……”
“一班是重点班,就是了不起。”坐在我后面的张章宇平时并不说话,这时突然插一句这个。我立刻敏感的发觉,张章宇应该也是中考没考好,才到了十班这个普通班。所以他对于“普通班”和“重点班”也是耿耿于怀。
“嘁!重点班咋了……”柳子瑜还要再说什么,胡斌已经迈着大步走进来了。
“快,把卷子一发。”
“赶紧给我回座位!”
“快写!”
胡斌很着急,东指挥西指挥。当他看到韩晨浩一身运动紧身衣,还侧着身子抖着腿,还没开始做题,立刻发作了:“韩晨浩!你也想跟着宋仲伟一起回去是不是!还不赶紧写!你等啥呢!转过去!”
韩晨浩赶紧转过去,把头尽量压低,开始写卷子。
糟糕,我想上厕所!刚刚为了让自己镇定,为了缓解尴尬,喝了太多水。又担心课间时间不够,所以一直就没去上个厕所。
完了。肚子好难受。
完了。
我觉得我坐不住了。
忍着。憋着。难受。
我觉得自己开始冒冷汗了。然后弓下身子,把头放在左胳膊上。无巧不巧,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赵月舟。更巧的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赶紧别过头去,假装自己只是在思考问题。
我又瞥了一下她。耳朵红了。
她的。
好吧还有我的。
我为什么不停关注她啊?搞不懂。猜不透。
然后就是一天浑浑噩噩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结起来就是看着张宝红常务副校长大显神威,“发落”了一位同学;被可怕的竞赛卷子折磨了一天;时不时看一眼赵月舟;脑子里空空的。就像下午放学时的天空。空空的,黑黑的。但很快就是雨。一滴滴一丝丝一块块。来了。但我没带伞。早上走的太着急,走的太烦躁。
走到一楼大厅我正愁怎么回家,你来了。
我正在翻书包——挣扎一下,假装自己带了伞。你走出楼梯间,向我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把伞。
又是那阳光温柔的笑容,我的身边瞬间亮了。
哦,原来是保洁阿姨把大厅的灯打开了。
“没带伞吗?小兰?”你笑着问。
这有什么可笑的?搞不懂。猜不透。
“没。”我把书包拉链拉上,重新背好,“你叫谁小兰,嘁!”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是在……撒娇?不!是傲娇。嗯,傲娇。
“哈哈哈……没事,用我的。”你伸出大长胳膊把伞递给我,我看着你闪着星星带着笑意的眼睛,感觉是一种什么蛊惑,有点挪不开视线。
“白絮!”突然一声,把我惊醒。
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女生蹦蹦跳跳到你身边,拉起你的胳膊,接过你递给我的伞就要走。
你收了笑容,眉头一皱:“你没带伞吗?”
“带了啊。但是懒得拿。嘿嘿嘿,就想用你的。”她侧着头,一双超大号的黑框眼睛反衬得她原本瘦小的脸更加袖珍可爱,镜片后面的大眼睛也是蛮有神的,紧紧盯着你。
“你把你的伞拿出来,我的要借给他。”
“他是谁?”她带了点微笑。应该有三分嘲讽,三分不屑。
也是,我站在大厅门口的风口,穿的单薄,这时就像一只还没淋雨的落汤鸡,三分落魄,三分落魄,三分落魄。因为穿着静中校服,倒给我添了一分“贵”气。
“我朋友。就是经常跟你说的,兰与楷。”
“哦。那我……”看她准备拿伞,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家有人来接,你们不用管我!”说完我转身就跑出大厅。你在后面追了出来,又被你的那位女生朋友拽了回去,她打起伞,你们好像在大厅门口站了一下。
那一刻,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部电影,《我的少女时代》。
祝:
竞赛考试取得好成绩!
也,祝你和她……99吧!
兰与楷
2017.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