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儿吃饭?”坐在副驾的凤栖问道。
“徐汇区的大蔬无界。”弘庭梧边开车边告诉她说。
“大蔬无界?”
“听过吗?”
“听过,但没吃过,你不会今后都跟着我吃素了吧?”
“不好吗?妇唱夫随。再说我母亲吃素很多年了,我早就想改行吃素了。”
“这样也好,很多人不知道,吃素其实是在为自己和子孙积累福德。”
“我母亲说沪上最精致的两家餐厅,一家是福和慧,另一家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大蔬无界了。”
“据说都是米其林一星,现在的素菜比荤菜都贵,背离了素食的简朴初衷。”
“所以我更喜欢晴耕雨读,远离声色之奉,离群索居过朴素点的生活。”
“亚里士多德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你是哪一款?”
“哪一款都不是,只是一个做古琴的木匠。”
“嗯,一个会弹古琴的木匠。”
“一个没有向上追求,得过且过的木匠。”
“我在大众点评网上看见外滩也有一家大蔬无界。”凤栖刷着手机说。
“嗯。外滩的大蔬无界比徐汇的要更好,无论在环境还是口味上,可惜预订的有些晚,没有座位了。”
“上次雪景的哥哥也说要请大家去那家吃的,后来也没定到位子,看来真是口碑不错。”
“她哥哥经常请你们吃饭吗?”
“也没有,毕竟认识不久,和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
“以后我要带你吃遍上海大大小小所有的素食店。”
“说好的简朴生活呢?”
“以此报答你每天给我做饭的恩德啊。”
“看你打的如意算盘,这不还是想把厨房交给我了。”
“你不乐意下厨,我下,可别嫌弃我的厨艺就好。”
没多会儿弘庭梧和沈凤栖便来到徐家汇公园里的
「大蔬无界」,五层楼的独栋老洋房都是这家素食餐馆,就餐空间素净淡雅、宽敞明亮,二楼三楼是散客大厅,四五六楼都是包厢。
服务员领着两人在五楼包厢的靠窗位置坐下,能把窗外公园里的一片绿意尽收眼底。
“你来点菜吧,按你的喜好,我都可以。”弘庭梧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递给沈凤栖说。
“那我就凭颜色和颜值来点单了,网上说他家的辣酱好吃,一会要多吃点。”凤栖接过菜单笑着说。
“他家的每一道菜品都能体现出料理师的匠人精神,当然,我指的是外滩那家店,这家第一次来,尚不知虚实。”
“点个卷珠帘,名字好听。”凤栖说完看了眼对座的弘庭梧。
“嗯,这是道新鲜爽口的开胃前菜。”
“怎么,和外滩那家一样的菜品吗?”
“应该大同小异。”
“藕合。吃过吗?”
“摆盘精致,色泽鲜润,酱汁的口味清爽不腻,有一点辣,非常脆,中间的馅能吃出肉的口感。”
“我都馋的慌了,不过你最好先别剧透,给我留点悬念。”
“来一份咖喱蔬菜吧,我喜欢吃咖喱。”弘庭梧说。
“好,我也喜欢吃咖喱,要不你再推荐几道菜吧?”
“吉祥四宝、夫妻肺片,日式炸猪排、糙米雪芭和
心有所薯都可以尝试尝试。”
“点的有点多了吧?”
“不多,凡是大厨的菜,量都不大。”
“福寿全汤怎么样?”
“鲜美养生,素菜界的佛跳墙,但远没有佛跳墙好吃。”
“我看隔壁桌的每道菜都色鲜味俱全,摆盘精致,赏心悦目。”
“对了,你点一个提拉米苏水果塔,山药泥做的。你肯定喜欢。”
“可以了吧,感觉有点多了。”
“再点两道,正饿着呢。”
“那就荷叶饭和榨腐衣豆排吧。”
“嗯可以,荷叶饭里的菌菇拌着浓郁鲜美的汤汁淋在软糯的米饭上,吃的时候还带着荷叶香。榨腐衣豆排外皮炸得酥脆,菌菇馅有肉沫的味道,蘸上芝麻和甜面酱吃起来很香。”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美食家。”
“那是。不过,还是你亲手做的饭菜更合我胃口。”
“……”
“凤栖,我们结婚吧。”
“……”
“我们可以考虑和临潭他们同时举行婚礼。”
“我们的父母家人都还互相不认识呢。”
“等临潭周末回来办完手续,我们四人一起回别墅父母家吃一顿家宴。”
“你安排吧。”
“你说我是年前去你家好呢还是年后?”
“年后吧。”
“好!”
“你什么时候出发回老家喝喜酒?”
“周五下午一点出发,周一上午回沪。”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还住回绍兴路,琴馆太大了,一个人住空落落的,也害怕。”
“好。以后我们要两个孩子,家里就热闹多了。”
“……”
弘庭梧和沈凤栖回到琴馆时已经九点多了,他们把二楼大厅里的古琴搬到房间榻榻米的茶桌上盘着腿弹琴。
沈凤栖多次听古琴曲《华胥引》都不为所动,前几天偶然在淳风茶舍书房里安安静静听了一遍,却被深深触动,于是想学来弹弹。
《华胥引》是根据《列子》寓言故事而作,姚炳炎打的谱。相传黄帝在位十五年,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天下不治,於是退而闲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
“书寝而梦游华胥氏之国,其国自然,民无嗜欲,而不夭殇,不知乐生,不知恶死;美恶不萌於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黄帝既寤,怡然自得,通於圣道,二十八年而天下大治,几若华胥之国。”故有《华胥引》。
沈凤栖一边看姚丙炎的视频,一边摸索着节奏徽位和弦序,一点把段落蚕食。弘庭梧则坐在她对面用「凤栖」琴自顾自的弹《离骚》,凤栖若不问他也不主动去提点,放任她自己艰难自学。
弘庭梧暗暗惊喜,他发现沈凤栖学琴很有天份和毅力,能在不断摸索试错过程中逐步理清脉络,手上功夫越发流畅起来,个把小时不到《华胥引》的半壁江山已然打下。
平常凤栖都是十点入睡,但今天她想把整支《华胥引》全弹奏出来,弘庭梧为了不打扰她钻研琴谱便放下了手中的琴,拿起书柜里的《琴史》翻看了起来,直到沈凤栖把全曲都弹奏了出来。他校正了几处未被承接好的地方,两人洗涮准备入睡。
“榻榻米右墙上的《潇湘八景图》之《平沙雁落》是谁画的?”躺在被窝里的凤栖好奇地问。
“元代画家张远。”
“我说是谁临摹的?既不像石桓亭的手笔,也不像你们安老师的手笔。”
“这是一位北京画友送的,甚得《平沙》之悠远意境。”
“以前觉得南平沙更好听,现在听北平沙也不错的。”
“这些曲子流传了几百上千年,每个人的习性性格都不一样,曲子经过各人审美习惯一番东改西修,传到现在都面目全非了。”
“这是有可能的。”
“潇湘八景的名字取得特别好。”
“嗯!《平沙雁落》、《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落照》。”
“自古文人才子都有潇湘情节。”
“你们江西才子是文人琴的典范。”
“怎么说?”
“历史上的古琴界出现过并保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三足鼎立格局,京城一派,浙江一派还有江西一派。京城是官派,浙江是商派,而你们江西则是文人一派的典型代表。”
“嗯。江西自古读书人多,才子多。”
“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很期待去你老家走一趟,沾点文气。”
“你的文采学养也不错呀。”
“比起文天祥那样的进士状元可差远了。”
“建文帝时期的一次科举殿试,一甲三名是江西人,二甲头名和第二名也都是江西人。这种科考神话震惊了整个朝野。”
“四年后的永乐二年(1404),也就是朱棣在位的第三个年头,这年科考的第一场考试,前七名无一例外都是你们江西人。不仅如此,当年共有进士470人,其中有四分之一都是你们江西人,”
“其实在明代之前的宋代,江西人在科考上取得的成绩同样令人侧目。”
“唐代以来,江西人在科考上几乎保持了绝对的优势。唐代以来,江西籍进士有万余名,占全国的10%以上,其中皇帝钦点状元近50名,这在科举史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在明朝两百多年的历史当中,江西就出了三十多位宰相,而考取了进士功名的则多达2724人,占据进士总额的九分之一,可谓「满朝文武半江西」。《明史》记载有「国初馆阁莫盛于江西,故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
“江西自古人文昌盛,多儒雅之风,以耕读传家为处事准则。所以这批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的江西的读书人古琴自然弹得好,也最得文人之气。”
“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
凤栖的闹钟在早上七点钟准时响起,她醒来后惊喜地说:“我居然一觉到天亮,怎么就一觉到了天亮!”
“看来我就是你的一味良药。”
“凑巧罢了。”
“凑巧到一连两个晚上都一觉到天亮?”
“如果每个晚上都能安然入睡,我才承认你的药效。”
“怎么谢我?”
“以身相许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夫复何求。”
“我要起床了,准备早餐。”
“你每天都自己做早餐吗?”
“基本上是,你不是吗?”
“我也是。”
“下厨最能体会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
“你好好跟我学几年琴,以后就在琴馆里教琴,不用天天朝九晚五的打卡上班,时间相对自由点。”
“我还是好好学斫琴,以后给你在工坊做琴吧。”
“比起脑力劳动你难道还更倾向于体力劳动?”
“是的,体力劳动不容易抑郁。”
“那你既教琴又斫琴吧。”
“女斫琴家,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凤栖在厨房忙活早餐,弘庭梧在楼顶的草药群里取了盆绿油油的金发藓放到琴桌上又弹起了豪迈的《离骚》,不远处的阳台上积攒了满地的落叶,透过玻璃门可窥见随风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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